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姑娘平日不让人省心,竟连睡个觉都这么折腾的。
可当苏梦枕再次为她盖上被子,手不小心触到了她细嫩柔软的面颊,感受到滚烫的温度时,他才恍然明白,她今夜为何会一直踢被子。
她发热了。
苏镜音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兄长的声音,茶花的声音,好像还有一个大夫的声音,她想睁开眼睛,想张口说话,可是她的身体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躯壳与灵魂仿佛割裂开来,分成了相互矛盾的两半。
一半沉坠深渊,一半漂浮不定。
她动弹不得,无能为力。
她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灵魂脱离躯壳,越飘越远,最后停浮在一片紫烟色的幻境之中,那里云雾缭绕,寂静无人。
像是襁褓中的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她觉得这个地方,温暖宁和,令她不自觉沉迷,慢慢的,她开始忘了自己在做梦,十几年冗杂的记忆碎片渐渐褪去色彩,只余下独属于新生之初的空茫。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这种感觉令她陌生又不安,她努力想抓住什么,可是每当抓住点东西,它就会立马变成云雾从指缝中溜走。
正当她惊慌又失措的时候,一个穿着雪青色长裙的女人忽然出现,她的脸被缕缕云雾笼罩着,苏镜音看不清她的脸,但她却能知道她长得很美,很美,她听到她用极为温柔慈爱的声音,为她指明了一条离开这个地方的去路。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离去的前路,再回过头时,那女人却已消失不见了。
云雾缭绕的幻境,也消失不见了。
沤珠槿艳,梦碎影散。
苏镜音醒了过来。
窗外晨光熹微,床边人影憔悴。
几乎在她一醒来的同时,苏梦枕也跟着醒了过来,或者应该说,他本就一夜没睡,不过是支着手臂靠在床头,闭目小憩了一会儿,她就醒了。
苏梦枕当即倒了杯温水,正要递给她,却见她张了张口,似是要说些什么。
他刚想说先喝水,有什么话慢慢说,不着急,就听见她原本清灵的嗓音微哑,带了些刚苏醒的倦意,然后说出了一句:“哥哥,怎么我睡了一觉,你就变丑了……”
苏梦枕差点没忍住把手中的茶杯扣她脸上。
一醒来张嘴就气人,这妹妹还能不能要了??
苏梦枕虽清瘦了些,但本身长得也是极为好看,姿神俊雅,骨秀神清,若说无花一眼给人感觉是圣洁如莲,那他就是那雪中寒梅,郎艳独绝,外表如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