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又一下子将湛泽的情绪拉到稍早前的那种焦灼不耐,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清泠娇柔的绝色少女,那些风尘女子有什么意趣?她们日日学的练的,本就是讨他们这些人的欢心,时至今日,又有什么样的女子他还未尝过?环肥燕瘦,相类无差。
可是湛冲的女人却是例外,湛泽下意识轻抚了下手腕,总有一天,自己要让他乖乖当一回王八!
且说回宁楼那二人。
南漪举着箸子略有些心不在焉,方才那个行事乖张的男子甚是无理,她听见湛冲唤那人二哥,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兄弟,都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如此看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可循。
抬眼见他只举杯饮酒,半晌饭菜也没用多少,便把碟子往他跟前推了推,“你吃啊,别光顾着喝酒。”
湛冲也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听她这样说才终于放下酒杯,看着她笑笑,“如何?这里的菜色可还吃得惯?”
这宁楼是上京有名的食府,日常往来落座饮宴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湛冲今日特意带她来这里,想让她尝尝此处的菜肴,他知她素来有些挑嘴,本来胃口就小,遇上不喜食的更是一口都不愿吃,这段时间王府里的菜色饭食也都按她的喜好做来。
说起这些倒叫南漪有些惊喜,她没想到这地方的菜式会这样特别,尝试过后却竟然无一不合心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却忍不住面露笑意,点头道,“我还从未吃过这样的菜式。”
他静笑着给她布菜,“喜欢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南漪看着自己面前很快又堆成的”小山”,忽然就想起师父,曾经师父也会这样不停地给她夹菜,劝她多吃点,自从师父不在了,她一个人生活,也习惯了一个人,可是他在不意间闯进来,不知不觉中,一切都发生着变化。
两人一直在外面待到日暮才回到王府,才下来马车,只见亓官神情肃穆地快步迎上来,凑近湛冲低声说道,“方才禁中传来消息,圣上忽然昏厥不醒,这会儿急召殿下与其他重臣入宫议事。”
出城
据御前侍候的宫人说,皇帝晨起时还好好的,午后略进了些粥羹,然后与往日一样服用国师最新炼制的金丹,服用后也像往常一样静坐调息,只是不到片刻,宫人就见皇帝的面皮涨得紫红,可还未待上前,就见其一头栽倒下来,不省人事了。
后宫众人忙成一锅粥,前朝重臣得知皇帝忽然晕厥,一个个连忙授旨进宫,可每个人心里对这个结果似乎都没有什么意外之感,它仿佛是一柄悬于头顶多时的利刃,所有人都猜测过它究竟要何时落下,而今终于走到这天,一直看似平静无波的世界,终究被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而最后究竟谁能问鼎九五,承继宗祧,却还是未知之事。
湛冲并未急着入宫,而是送南漪先回了格物斋。南漪方才已听到亓官所言,可见他竟然丝毫未见急迫,反而还与自己进了来,诧异问道,“你不打算进宫吗?”
可那人负手缓步走在身侧,竟是半点心焦也不露,也不应她,却转头吩咐她道,“待会着人收拾东西,不必带太多,只捎些要紧的就行了。”
这话说得南漪一头雾水,皇帝病重,召他入宫,可他却吩咐自己收拾东西,难道这是……准备安排她逃跑?
而隐隐的不安与动荡她亦有所感,自己来了这些日子,这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他日夜殚精竭虑,她都看在眼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似乎在织网,他亦在布局,只是不知布局之人是否却在他人局中。
她停下来,有些无措,“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他却莞尔,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开,“你可真聪明。”
南漪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吞了吞口水,声线有些紧绷,“你需要我怎么做?我没什么要紧的东西,现在就可以动身了。”说着,就要往大门上去,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慌什么?”他拉着她往格物斋去,边走边道,“你至少还有半个时辰可以准备,我入宫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你进宫之后呢?”
他缓缓停住脚步,脸上也终是散尽了笑意,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进宫以后,留给你的时间就不多了,必要尽快出城,我会让亓官带你离开,除了他,不可以和任何人走,记住我说的话。”
南漪怔怔看着他,“那你呢?”
“你们先出城,往京州去,我的人马会在途中接应,我随后会追上你们。”
她却不信他说的,皇帝病重,按理说他们这些非储君的皇子,不论是就藩还是外放,该是打发得越远越好,如何竟要在这时候召他们入宫呢?
南漪望了望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你若是去了,还出得来么?”
“你可知蛊虫如何炼制?”
她皱眉看着他。
他此时却无意再与她解释太多,直拉她走到院门口,催着她进去,“你只需按着我方才交待你的做就行了,什么都不必想,一切有我。”
终于他还是走了,南漪在院门上徘徊,看着他的背影隐没在拐角,静默了几息,很快转身往里奔去。
南漪带着禅奴只简单收拾了几件随身换洗的衣裳,又换上了轻便的装束,禅奴有些不知所措,望了望窗外已黑透的夜色,心里说不出的不安,“阿姐,这是怎么了?”
南漪并不能回答她,只能按着湛冲先前吩咐的照做,在这里等着亓官来接她们。果然,不久后亓官匆匆而至,脸上神色略有些冷凝,可还是有条不紊领着她们从偏门送到一驾马车上,然后一行人悄悄消失在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