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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我是阿肆啊,我是你的妹妹。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心生妄念?
——皇兄,你自已堕入了地狱,为何要拽着我一起?
——皇兄,你怎么能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天理伦常,爱上你的亲妹妹?
——皇兄……
她在梦里柔声质问他,审判他,温柔地将他踩在脚底,碾碎成泥。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刻,他都觉得自已的心像是被剜走一块又一块,有种不再属于自已的麻木痛感。
于是守着一盏青灯,枯坐整夜。
幼时某一年深秋,阿肆过生辰,他学着为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她红着眼责他,这些事交给宫人去做,他的身子不应该踏进厨房那样的油污之地。
可是她又往碗里多加了一个蛋。
她说,既然是长寿面的话,那她吃两个蛋,连皇兄的一起吃掉,那样的话皇兄也会长命百岁了。
可是她不知,他早就已经没有了要一直活下去的欲望。
如果非要以一种方式留存在她的念想里,他希望自已是一棵树。
一棵会开花的树。
无论她来不来,他都独自等在那里,为她撑出一方荫庇,她偶然想起回来看他时,可以坐在树下乘凉,也可以躲避风雨。
倘若她高兴,便采些花回去,或是插进花瓶里,或是做成香包,总之,能给她带来片刻的愉悦。
那就够了。
阿肆,别让我一直活着。
世俗逼我就犯,天理将我难容,活着真的太痛苦了。
多无百年命,长有万般愁。他不想一直活在痛苦中。
所以让他伤心的,不是父皇拿着雪灵芝却不救他。
而是那深受宠爱的小公主,怎么也像他一样,被抛弃了。
小公主儿时挡在他面前保护他,长大了挡在国家面前保护子民,却还是没赢来帝王的心软。
帝王的计谋里,那个本该被自已饮下的迷幻药,名为妄念。
好名字。
他不能喝,他不敢喝。
那些不得已窥见天光的心事,可以留在他的梦魇里,成为他一生的心魔。
却不能,向她显露分毫。
其实他真的很羡慕江衎辞。
羡慕他能够没有顾忌地与她相爱,羡慕他在阿肆心里,站在了比自已更高的位置。
那个位置他不敢去够,可看到有人站上去时,仍是心痛到窒息。
在夜郎山谷与她共处的那段日子,是他最开心最难忘的时光,可当下起雪,她站起身就往外冲时,他知道,那也将是他余生唯一的惦念。
江衎辞来的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像当初给她做凤冠时那样,把自已关在房里,研磨提笔,画一本连环画,画他们的回忆。
在最后一页,画了一棵开满鲜花的桃树。
他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将她强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