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愉快又激动,忍不住轻轻哼起摇篮曲,右手拿手术刀,左手拿针管,触手缓慢用力,把腹部挤得分了层,隔着皮肤牢牢控制住里面蹦跶不止的小东西。
长长的针头折射出让人胆寒的光泽。
沈甲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触手捏出的小鼓包,快而稳地将针头全部扎了进去。
针管里同样装着“麻醉剂”,比刚才剂量更少,一下就推完了,理应不会带来太多的疼痛。
但已经沉睡过去的沈暮云突然之间抽搐了两下。
沈甲微愣,惊讶地睁大眼,俯身用鼻尖贴上沈暮云的侧脸,仔仔细细闻了好一会,第三次确认他现在昏睡着,绝不可能还残留有自我意识。
……或许是在做噩梦。祂想。
祂有些怀疑地打量着沉睡之人,将触手小心翼翼挪开。
被打了麻药的“胚胎”很快陷入昏睡,不再到处乱蹿,老老实实沉进了腹腔的最深处,而沈暮云也再没有其他动静。
沈甲放下针管,伸手将沈暮云眉心的褶皱一点点抚平,安静地等待了一会。
很快,楼下的沈乙和沈夜星结束任务,拎着三个装满绿色黏液的输液袋进入房间。
沈乙把输液袋挂在架子上,沈夜星跳到手术台边。一人一狗同时低下头去,眼也不眨地紧张盯着沈暮云的脸。
片刻寂静。沈乙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小声问:“……真的睡着了?”
沈夜星在旁边点点头,“呜呜”回答。
沈甲熟练地给沈暮云接上点滴,像是在自我安慰,肯定道:“嗯,绝对睡着了。这个麻药配方我用了二十年,不会出错的。”
沈乙亲吻爱人带着汗珠的鼻尖,声音越来越轻:“可他的肌肉没有很放松,眼球也颤得厉害……会不会新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
沈甲叹了口气,自问自答:“脑波很平稳,睡得非常熟,我确认了好几次。”
另一个自己被说服了。
沈乙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眷恋地蹭了蹭爱人的脸。沈甲拍拍他的背部,抬起触手:“回来吧。”
触手收紧,将沈乙和沈夜星也搅碎了吞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
怪物的身形已经完全脱离人类,只有三只手还保留了五指修长的模样,其中一只轻松捏着手术刀柄,将锋利的刀刃贴上了裹满黏液的皮肤,一点点用力,缓慢而坚定地切开腹腔……
……
沈暮云猛地往肺里吸了一口气。
他好像被水泥封住了口鼻,又在完全窒息的前一秒灵肉脱离,轻飘飘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浮了起来。
他虽然用力吸着气,却什么都没有吸到。
没有嗅觉,没有触觉,没有重量,甚至没有意识。
就和前晚治疗时一样。
他迷茫地飘来飘去,脑袋穿过了天花板,看到外面正在下鹅毛大雪,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翩翩起舞,冰冷又美丽。他怔怔地看了许久,本不应该有感觉的腹腔忽然一阵剧烈疼痛,疼得他浑身打颤,没心思再欣赏雪夜美景,摇摇晃晃地又飘回了房间里。
原来,是躺在病床上的身体在颤。
他懵懵懂懂,迷茫无比,看着怪物如临大敌地用触手卷起身体,上上下下反复检查,又凑到身体的耳朵边试探性地喊:“云云?宝贝?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你现在有意识吗?怎么会又开始发抖了?”
床上的身体连魂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做出反应。
怪物紧张地看了又看,保险起见还是拿来针管,给身体又一次注射了“麻药”。
沈暮云脑子里嗡地一声,视野进一步模糊了起来,似乎有白色的纱蒙住了他的眼睛。他越发迷茫,哪里也去不了了,就飘在病床的上方,无意识地注视着怪物,看祂四条触手一起探进敞开的腹腔里,在里面搅和,搅出了满地混着血的羊水,最后从里面掏出一个……一个……
沈暮云睁大眼睛。
……好像是一个长满根须的鲜红心脏。
它是活的,哪怕在麻药的影响下无法跳动,依然会有节奏地收缩,似乎正陶醉地摄入氧气。
怪物捧着它,发出阵阵轻叹,用触手温柔无比地缓慢抚摸。而它也对怪物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亲昵,抬起根须黏糊糊地蹭触手漂亮的银色鳞片。
“真可爱,”怪物小心翼翼摸着,藏在口器里的声带嗡嗡震动,“多漂亮啊……像个红石榴。”
祂把活的心脏举到手术灯下,六只无瞳之眼同时眯起,细细地欣赏这个孕育了数月的小东西。在欣赏的同时,祂的另外两条触手正给敞开的腹部做缝合,触手尖卷着会蠕动的长虫,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穿针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