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睁开眼,他的面前空无一物。
他仍旧是之前的神态,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
江萱求救似的找他来找失踪的沈晏清以前,谢璟正在作画。这是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在被废了修为赶出太华山以后,才留下的习惯。
一开始是因为强烈的恨,可到了后来,就不仅仅只是因为恨了。
与他而言,也就成了修行潜心的一部分。
可如今,他好像爱上了一个人,但因为他那张与沈晏清一模一样的脸,谢璟觉得自己不应该爱他。
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怎么能恨一个人,又同时爱着他呢?
玄都正对着一片桃园,满山种着桃花,若是有一阵狂风袭来,满山桃花也会随风摇曳。那是人间少有的盛景,也是从前谢璟笔下的常客,可现在却让谢璟觉得焦躁难忍。
谢璟识海翻涌,翻天覆地间,他的心头生出了一簇魔气。堕魔便堕魔吧,他一点儿也不去理会,只是在静静的想。
从窗户上吹进来的风,吹得桌上被镇纸压着的宣纸一阵抖动。那张画纸招摇的一边鼓起,又重新躺回桌上。
纸上画着一幅画。
谢璟已经画完了。
墨迹早已干透的宣纸上画着一个人,那是漆黑深夜里一片长满了荷花荷叶的湖泊。
画中美人赤|裸着光洁的背脊,深入了盛夏幽暗的莲花池中。
栖夜湖的荷花自百花宴那天后,从此常开不谢。
这便是谢璟的心魔。
他如今骤然生出的、难以匹敌的心魔。
因为心魔的缘故,这是谢璟第无数次的想,他在关于荷花、关于沈晏清的无数次梦境中怀疑自己,他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沈晏清当时的一推到底有没有将他推回到池水中?
若是有,他为什么不拉着沈晏清一起坠进这场温柔的梦境中。
可若是没有,他为何会这样独自沉溺在初夏绮丽的池水中久久醒不过来。
一夜过去。
天要亮了。
沈晏清一会儿觉得自己很冷,一会儿他又会觉得自己很热。
他在一片漆黑的漩涡中行走,被他杀死几个四灵楼人的尸体在地上、还有雪地里被他害死的几个杂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他的面前闪过。
最后停留在了四灵楼最后出现的那个疯子的脸上。
那个疯子拧着眉,露出一个阴森狰狞的笑容。
沈晏清想要后退,但实际上的他大胆无比,还敢提起剑一阵乱砍。疯子的尸体像两节被砍断的木头,重重地落在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溅在了沈晏清的衣服上。
可他伸手一摸,衣服是干的。
在光影的变换中,沈晏清意识到这只是自己在做梦。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