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忽而记起只字片语,道:“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
裴逸笑笑,说:“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熙。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无怠无荒,四夷来王。[4]”
“奄有四海为天下君。”温离抬扇有节奏地一晃一晃补道。
裴逸微惊,“《大禹谟》温公子竟也读过,这书鲜少有人翻阅。”
温离干笑一声,“只记得皮毛,许久的事了。”
“温公子过谦。”裴逸揭开铫子的盖瞧了瞧,又合上,态度近人随和,“温公子不入仕屈才了。”
“只是读过几本书,屈才二字岂敢担。”温离斟了杯茶,把茶杯捂在手心,坐久了真冷啊。
“志同道合者难求,温公子来日若是在下同僚,岂不美哉?”裴逸余光扫见干事房出来人,他起身抖抖宽袖,抚平褶皱,负手稍微侧身对温离潇洒一笑道:“枭雄逐鹿的金戈不复还,天下割裂两百多年,是要迎来大同的新时代,南晋百年换来一位贤君,何不赌上一把,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5],我裴逸稳赚不亏。”
温离随之起身,他看见裴逸笑时眼里有光,那光他似曾相识,是蕴含壮阔山河的绚丽。
温离听见心中之人念到,他不由追随脱口而出,与心上人同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心,吞吐天地之志者也。[6]”砭骨寒风过鬓,他却不觉得冷。
是穆晚之,是梅鹤卿。
裴逸怔住,随即仰天一笑,很是赏识地说:“武朝损失了一位文臣,天赐了我南晋一位文臣。”
“裴大人,账簿已经清算完毕,并无出错。”小吏行礼禀报。
“走,清点官银入库。”裴逸边走边招了招袖子示意温离。
温离跟在身侧,自豪地笑道:“我家已出了位能干的文臣,我,要做武将。”
温离事情办妥,刚出户部干事大门便见心尖人牵马等在门外。一袭深红官袍在灰白的天幕里明艳秾丽,将他映衬得愈发丰神俊朗,令天地为之失色。
温离不疾不徐地走到梅鹤卿跟前,唤声:“晚之。”
梅鹤卿愣了愣,掅过他的手,柔声命令道:“走得太慢,以后要小跑。”
“好。”温离含笑答应,与之十指紧扣,“二爷这般更像是在撒娇。”
“我就是。”梅鹤卿不反驳,承认得十分爽快。
温离疼爱地说:“阿离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