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进去,整个氛围就不一样了,监考老师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所有自己携带的东西全部要上交到讲台放着,要么检查出来身上夹带,哪怕和考试无关,也要严厉处罚,周晚心里怦怦跳,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把准考证放在桌上让老师检查,按照她哥的交代,低头先检查好文具和笔。
一切准备就绪,卷子发到手里,考试铃声响起,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动了笔。
高考正式开始。
和周家人担心的一样,整个考场都热得没话说,一年之中气温最高的一个月,甚至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外面的蝉鸣都快赶上考生们翻卷子的声音了,考场又专门派了巡逻老师在考室外面的树下面粘知了,第二堂考试开始,这些声音才小了许多。
热的问题却还是难以解决,只能在教室里放上几盆水,还有大块大块的冰,再在考试间隙撒上水,让教室尽可能凉快一些,半天考下来,几乎所有的考生都热得没了胃口。
幸好关键时刻,赵小鹏出现,骑着带翻斗的三轮车送周楚成兄妹俩回家,一到家,三人一人一碗沈桂香熬着放凉了一早上的酸梅汤,酸酸甜甜,又不会腻,一下就胃口大开。
赵小鹏刚清完一批货,决定高考这几天让他来负责接送周家兄妹俩往返考场,有了三轮车的加持,这一来一回就只需要十几分钟,不会那么煎熬。
为期三天的高考,就这样在兵荒马乱中落下了帷幕。
几乎是考完一回到家,兄妹俩就在各自屋里倒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高考结束第三天,才完全恢复了精神气,但高考这一关到这儿却还不算过,接下来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填志愿。
这会儿的志愿还是出分之前填报,可以称得上是“盲报”,自己估分,自己选学校专业,但凡自己给自己算错了,都有可能导致滑档甚至录不上。
前两年就出现过这种事,消息闭塞,很多学生完全是凭感觉在填报,有些明明分数很高,却填了一个很普通的学校,有的高估了自己的分数,导致志愿没录上,总之是出了很多悲剧。
周家自然是不想出现这种情况,但还有人比他们更急,那就是县城中学,校长、王德英主任带着县城教育口的老师着急忙慌就地就找了周敬和周楚成、周晚兄妹去估分,要手把手地带着他们填志愿。
按照他们之前的成绩,中学那边预估的成绩,如果是要去京城,差不多在京城化工、京城第二师范和京城林业这个水平线上,属于还不错的本科,能稳上,谁知道估完分后,领导们全傻了眼——
“物化满分,数学就扣了两分?”
“英语总分三十,你估计有二十六?!”
“不是,这个估分是不是哪里错了?你们再回忆回忆呢?”
不怪他们震惊,实在是三个人给出的成绩都有点离谱——好得离谱,比他们预估的分数足足多出去几十分,如果按照这么一算……“我们学校不可能出状元吧?”
县城出状元,根本闻所未闻,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学生的水平,这都轮不到县城中学,县城上头还有省城呢,让人家省城那些中学怎么想?
可是三个人估分是分开进行的,一个人估错可能,三个人一起估错可能性没那么大,教委的看校长,校长看王德英,王德英轻咳一声:“咱们要不要问问学生父母的想法,坐下来好好讨论?”
……
填报完志愿,周家浩浩荡荡地回了红旗大队——周红旗和周红军的父母需要拜祭,按照周家的习俗,每年都是要全家回来一起扫墓、做亲人饭,要在老家呆够三天。
当然,今年周红霞这个最小的女儿还是没有回来,毕竟她是城里人,没时间,至于为什么周红旗和周红军两家人都能从县城赶回来,那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
她不回来,一贯喜欢大家长管着管那的周红旗意外地也没提,王莲芳私下偷偷和沈桂香说周红旗心里憋着气,之前周敬每个月给那么多生活费交给周红霞,结果走的时候周红霞硬说自己得了偏头痛,就是晚上多了个人睡不好,王莲芳急着周敬高考,只能“拿钱消灾”,周红旗对这个不讲道理的妹妹很不满意。
王莲芳也受了伤,她和丈夫在县城里刚刚落脚,小姑子别说来帮忙了,她去接周敬的时候,周红霞还叽叽歪歪,话里话外就是暗示王莲芳周敬考不上大学,以后就是当农民的命,不像她嫁了工人,孩子也读工人子弟校,以后随便读个职高也能接替他爸的工作。
只是录取通知书没下来,她连怼人都不知道怎么怼。
沈桂香安慰她:“说不定这两天就下来了。”
还真就一语成真,扫完墓回家的路上,有人骑着二八大杠来找人了——
“周敬、周楚成、周晚,你们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但却不是直接发到他们手上,而是去红旗公社:“书记特别高兴,和大队长他们都在公社等你们呢!”
等到了公社,才知道哪儿只是书记和大队长,整个公社平房里里外外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这也不稀奇,单论红旗大队,今年就只有周家三个独苗苗一路闯五关斩六将,又是考进联办班,又是通过高考预考,最终还真的拿到了大学通知书,而放在整个大队,那就更是独一份了——
只有周家三个人的录取通知书,是从京城过来的!
一张来自师范大学,是周晚的。
一张来自邮电大学,这是周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