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醴还身着军营医帐里统用的白色长衫,这是她最得体的一套衣衫了。
她从军营里带出来的其他两件:其中一件是当时在京城霍家时捡的李婶的粗布麻衣,另外一件是蓝风娘子亲手给她做的谢礼,那是一件鹅黄色绣合欢烟筱纱长裙。
这一件是蓝风替别人顶工换来的银钱添置的一匹江南制烟筱纱织就,上绣一树合欢,寓意岁岁合欢长乐无忧,绣法独到,晏醴很是宝贝这件裙子,一直用布裹起来压箱底,轻易不拿出来穿。
见到个小姑娘进了长卿堂,掌柜的不作他想,只当是来买药的,于是客气招呼道:“姑娘看病还是买药?”
“烦请掌柜的告知你们小郁东家,晏醴有求。”
谁料这小姑娘张口就要寻他们大东家,这怎么行?东家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晏醴连忙解释:“我想来这里做工,掌柜的看我如何?能做些什么?”
掌柜立马摆手拒绝:“我们医馆每日病患来往,怎么能让姑娘在这里,不方便不方便!快些走吧!”
掌柜的说话间就叫来了两个伙计,要把晏醴轰出去。
晏醴见势不好,在推搡中大声道。
“所以我才要找你们东家,我与他是故识,麻烦掌柜的传信给他,他定会应允我!就算他不允,只是信鸽白跑一趟,倘若有了他的答允信,掌柜的定不会后悔帮我一场!”
她的声音逐渐被嘈杂声掩盖,只见绿翡翠珠帘后走出来一人,身穿青灰暗纹锦袍,披一件白狐裘,玉冠散发,手摇折扇,起步翩翩来到她面前。
见到晏醴的狼狈样子,不禁在折扇后掩面轻笑。
晏醴此刻被两个伙计绑缚住了双手,方才拉扯间发丝散乱,缠成乱糟糟一团毛线披在肩上。
她这才看清了这人是谁。
穿金戴玉到这般奢靡的程度,倒是与这间铺张的长卿堂甚是般配,自然就是长卿堂的主人——郁雾喽!
郁雾噙着一抹笑:“你为什么会觉得大东家一定会答允你?说来听听。”
晏醴平了平刚才推搡中上蹿下跳的气息,抬起头,同样回以一个无畏的浅笑。
“当然是因为大东家宅心仁厚,可怜我一芥弱女子孤苦无依,听闻济源城的那家长卿堂收容落难人几多,想来大东家也不会介意多我一个。”
她这话可真是将郁雾绑在了道德的高塔尖上,也暗暗提醒了他:当初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帮济源城解围。
其实从宏观角度说来,帮济源城解围就相当于帮长卿堂脱困。
郁雾可当真佩服这个小姑娘,既能豪气干云斗豺狼,又能伏低做小谋生计。
他挥了挥手,命令手下人都退下。
晏醴解了绑,活动活动手骨,看着手上被掐红的深印,她却出乎郁雾意料的轻笑了笑。。
郁雾道:“你不是想在这做活吗?想做什么?”
晏醴也不客气,对郁雾拱手一揖道:“我想做学徒。”
郁雾道:“学徒?你本就是在莫老先生帐下学医,我这的坐堂大夫可没人比莫老的医术更高超。”
晏醴却道:“不是学医,是学毒。”
郁雾怔愣一刹。
心想着:一个小姑娘不仅整天打打杀杀的,还要学毒,难道想入了谋财害命的行当不成?那可万万不成,那他不就成了杀人犯的帮凶了,以晏醴这执拗性子怕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于是,他问:“你要杀人还是伤人,学毒做甚?”
晏醴道:“我想救一个人,我在莫老那里看了不下百本医书,没有能救这人的法子,我想既然他是中毒导致的病症,如果我懂了毒理,说不定可解。而且,之前在济源城我也中过毒,如果我通了毒理,也能防身不是?”
郁雾思虑一番,在堂中踱步徘徊,忽的目光一动。
“若论毒理,我堂中的大夫都无精通此道的。”
晏醴眸光暗了下去。
又听他道。
“我最在行。”
晏醴眸光微闪,眸子里星星点点的盈溢让郁雾一瞬间失了神。
闻言,“噗通”,晏醴二话不说给郁雾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