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香脸色都变了。寺里僧人特意交代过,后山有蛇,让她们不要贸然前去。那些蛇通常不会到前院来,但寺里还是给每个厢房都分发了驱蛇袋,以免意外。现在驱蛇袋还挂在门口,关月腿上却出现了牙齿印。“没事,我看过了,蛇没有毒。”“小姐,您忍着点。”迎香细细地查看了伤口,又从里挤出了一些血,确定是鲜红色,无毒素沾染痕迹后,才稍稍放心。她打来水替关月清洗伤口,包扎后又开始冷敷脚踝。“小姐,您是到后山去了吗,脚上怎么又是被咬又是被撞的?”关月点点头,“往后走了走,不小心迷路了,也不知道那草里有蛇。”迎香:“听寺里僧人说,后山没什么好玩的,他们都不经常去。只有观尘大师住在那个方向的竹林小院,小姐是想去寻观尘大师?”“就是走走看看,也不一定要去,大师岂是人人都能见的?”关月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不免又想起陆淮舟来。她很难形容,当站在原地,四周漆黑一片,远处突然出现一盏灯时是什么感受。而这盏灯,还是为她而来。心里有几分波动,但此刻,回到房间里,脚踝的痛意搅碎了这份旖旎。陆淮舟踏夜去往竹林小院,而观尘大师也愿意见他,看起来关系应该很不错。可她前世怎么未曾听人提起过呢?“小姐您说得没错,”迎香很赞成她的话,“大师嘛,总是有点神秘。不过奴婢听说,明早,大师会在佛堂亲自讲经。”关月倒是不知这个,“是面对所有人?”“当然是贵人们啦!下人是进不去的,佛堂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到时候小姐听完,可以好好跟奴婢说说观尘大师讲的是什么!”关月笑了笑,“好。”“还有……”迎香犹豫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最好能知道大师长什么样,是不是传说中的慈眉善目,一脸佛相。”传言中,观尘面宽耳大,眉目慈爱,一副普度众生的样子。凡见过他的人,无一不折服于他的胸怀和思辨。但也有人说,他眼角上斜,自带威严,能驱邪避祟。迎香没机会得见,却听说了很多版本,好不容易来了趟云音寺,总得瞧瞧哪个版本是真的。关月闻言一笑,“我觉得观尘大师应该长得一脸众生相。”从众生中来,到众生中去。纵观尘世,亦是凡人骨。“啊?”迎香摇摇头,“可他是大师诶……”“大师,不是更应该贴近百姓,解世间疾苦吗?”关月反问。迎香愣住。“修行之人能被称为大师,不在地位,而在德行,”她继续道,“修得立行,才不负其名。”若只为沽名钓誉,那便不算大师。迎香张了张嘴,细想来,越发觉得有道理。她煞有介事地点头,“小姐说得没错!但奴婢还是想知道……嘿嘿。”关月被她逗笑了,“行,等我明日我得见,定回来好好向你描述。”“好嘞!”用以冰敷的帕子已经有了温度,迎香重新打了冰凉的井水来,给关月敷上。“小姐,咱今晚多敷一会儿,明日想必就能消肿了。”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就是看着吓人。关月点点头,稍微动了动,痛意随着拉扯感而来。但相比于在后山时,已经好了许多。夜半,各家厢房相继熄了灯。风来,吹开屋顶黑云,吹出一轮半月。云音寺在昆虫的低鸣声中,陷入沉睡。直到清晨的钟声破云而来,厢房里才重新有了动静。众人梳洗完毕,用过早饭后,便到佛堂集合。几番吟诵后,佛堂右侧方的暗门被人从里推开,一位身着棕色僧袍的人走了出来。他的形容并不出挑,五官也平平。确如关月所言,至于普罗大众中,并不打眼,很容易被人忽视。已过花甲,胡须斑白,然而眼神依旧澄澈,仿佛孩童一般。这便是观尘。关月坐在人堆里,位置靠中后,透过人缝看向最前方的人。熟悉又陌生,是真正的隔世。观尘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如清泉般在佛堂缓缓荡开。关月敛眸,掩下眼底的情绪,静心聆听。比他讲经声更快入耳的,是关子瑶的失落语调。“不是说观尘大师年轻时长得颇为标致吗?怎么……怎么这么……”她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普通。”关月不由得轻笑。又是哪里来的版本?景夫人小幅度扭头,瞪了两人一眼,“认真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见人大师一面可太不容易了。这俩孩子就是太年轻,不懂珍惜。景夫人说完,又立马回正,平心静气,对着前方,嘴角微扬。大师说的什么……没听清……但就是有理。关子瑶收声,等景夫人扭头过去,又忍不住同关月咕咕,“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姐姐,我自小在乡野长大,只听过大师的名号,却没听说过什么传言,所以对我来说,大师长什么样,都不会惊讶。”“噢。”关子瑶安静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了,摸了摸肚子,有些饿。又摸了摸腰上的软鞭,有些手痒。扭头四顾,却对上一双含笑而冰冷的眼。裴雨荷才没有什么耐心听诵经。说来说去,都是教导人看开,教导人向善的话。无甚新意。不如关家两姐妹有意思。关子瑶触及她的视线,先是一愣,而后立马鼓着眼睛瞪回去。龇牙咧嘴的。这人自官道上遇着就不太正常,这会儿还打关月的注意呢!她支肘,悄悄杵了杵关月,换来关月询问的眼神。关子瑶示意她往后看,关月回头,竟微微颔首。她早知道有人盯着自己。“你干嘛呢,”关子瑶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人惦记着咬你一口,你还以礼相待!对外性子不能太软了,容易被人欺负。”关月失笑,怎么是人不是人的都惦记着咬她一口呢?“没事,我会徒手拔牙。”:()夫人今生不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