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一案,显然有诸多疑点。但所有的力量都在将此事往前推,盖棺定论,迅速地让人来不及反应。树大招风,有时候招的,不一定是旁侧的风。他虽觉得可疑,但侯府和镇国公府的交情不到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程度。更何况,侯府也不安稳。陆淮舟之所以进都察院,是因为他也要寻求一个尘封多年的真相。太过平静的水面于他无益,只有激起波涛,才能看清水面下到底藏着什么。他不清楚关月为何执着地要还镇国公府一个公道,但就她做的事情而言,有足够的分量荡起盛京风云。所以,他乐见其成。关月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小小地松了口气。见人快要走远,她连忙跑了两步,跟上去。“大人,雨停了,你不回去吗?”陆淮舟步子依旧,“玄鹤会把犯人押解回去,不必我亲自跑一趟。”关月亦步亦趋,“大人还要留在这儿?”“来都来了,不得见见这清风观上的鬼怪长什么模样?”陆淮舟笑了一声,示意她跟上。他知道,关月也不信这些传言。山间风多,清风观尤是如此。关月跟着他,从前到后,走了好几间院子,最后停在院外一些弯弯曲曲的用石块堆成的墙壁旁边。这些墙壁约摸一人高,不为承重,不为美观,也不为隔绝视线。平地而起,依势而成。“清风观处在山顶,风势本就大,加上院前院后的建筑,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引风阵。”陆淮舟说道,“若是白日还好,真到了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只凭耳朵感受,的确如鬼在泣。”关月仔细看了看壁垒,“这些好像是后修的,跟清风观不是同一时间落成。”“嗯。”陆淮舟也看出来了。关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人,你说这最后一任观主,真是妖道吗?”陆淮舟觑了她一眼,“既然世间并无鬼怪,又何来妖道一说。”不过都是百姓的传言,口口相传,越发怪异,将这里说成了鬼的栖居地,以至于无人探寻真相。若非两名犯人恰好逃至此处,他也不会来。至于传闻,一笑了之。“既不是妖道,却愿意背负这般骂名,赌上清风观传承近百年的声誉,让众人远离此处,总该藏着些东西才对。”关月抬手摸着墙壁。山风一阵阵吹来,她在感受风向。陆淮舟垂眸看她,有些好奇,桃花村是什么风水宝地吗,教会了她如此多的东西。“大人,怎么了?”关月收回手,见陆淮舟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问道。陆淮舟摇摇头,“你在找风眼?”“嗯,”关月抬腿,“走吧。”要让这山顶的风规矩起来,顺着人心的走向而动,除了后垒起来的墙壁外,还得有个合适的进风口。两人在找的,就是满足这个条件的房间。顺着脚下的石子路,一路往前,至清风观西南角倒数第二间殿宇时,关月停下了脚步。这里和别处修缮并无不同,但内里不设尊相,南北通透。窗户与门的位置皆有讲究,并非只是简单的采光之用。“就是这儿了。”关月抬头看陆淮舟,他微微颔首,随即打量起这间殿来。从门框处看起,手掌细细地扫过每一处墙面。突然,他在角落一根称重的圆柱旁停了下来。年久失修,柱子斑驳,黑色的漆皮不规则地掉落下来。可柱子侧边隐在阴影处的一块儿却并没有顺着上方掉落的漆皮一起剥落。像是加固过一样。陆淮舟蹲身,用手指稍微摁了摁,的确和别处硬度有所差异。他掏出别在袖口内测的一枚小刀,刮掉黑漆,里面竟是一块后镶嵌进去的木块。而木块之后,藏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不足两寸,木料极好,久放不坏。盒子上未设开关,滑开盖子,里面除了驱虫所用的香料外,还有一根藏青色的编织绳。显然已放置许久,光泽不似从前。关月凑过来看了看,“这编织方法不像是盛京所有,倒有些像是凉州那边的手艺。”她游历过凉州,在一些旧摊子上见过类似的编绳。只是没有眼前的这根复杂细腻。陆淮舟挑眉,看了她一眼,“而且是二三十年前的手艺的,现在的凉州编绳,会比这个花哨一些。商路打通之后,和东边互有交融,已经极少能够瞧见这么正宗的传统凉州编绳手艺了。”“所以前任观主费尽心思要藏的,就是这个?”关月眉头蹙起,没瞧出什么线索来,只接着道,“清风观是约摸十几二十年前开始传出闹鬼之事,所以应当与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有关了?”那时候容青还在战场上厮杀,未能成为镇国公。甚至当今陛下也是刚刚即位。唯一的大事便是……关月眼神变了变,表情更加严肃。那段时间能称得上大事的,只有先太子之死。先太子是先帝最中意的儿子,德才兼备,勤政爱民。当时先帝几乎将小一半的政务都交到了他手里。虽然先帝有好几个儿子,可朝内朝外都默认九五之尊的位置非他莫属。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先太子带着太子妃出门踏青时,被人截杀了。早有预谋的截杀,安排周密,根本抵挡不住。先太子命殒当场,怀有身孕的太子妃不知所踪。先帝听闻盛怒,下令纠察,却无一丝线索,急火攻心,本来硬朗的身子骨数天便病倒了。先帝并非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几个儿子,但无一证据证明。储君已死,自要另立新的储君。当今陛下便是在这个时候被拥立上位的。他当皇子时,和先太子关系最为亲近,勤政的作风自然也学了几分。诸位大臣皆没有意见,先帝那时精神受到重创,也没有心力再计较更多。数月之后,撒手人寰,当今陛下即位。一直到现在,先太子被截杀之事仍然成谜。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夫人今生不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