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媒婆愣了,她是完全没想到程家竟这样有骨气,都穷得揭不开锅了,眼看着五十两白银放在眼前,竟连一丝考虑都没有。
围观村民又腾起一阵议论之声。
“呃……真不考虑了?那牛地主家的哥儿我也见过了,可好模样呢,还柔顺温驯,知书达理,绝不像那些泼辣蛮横的东西,而且……”她实在舍不得牛家许诺的那许多茶水钱,又贴着笑脸接着诱劝起来。
听她话里话外,竟还捧一踩一,对杨青阴阳怪气的。
连程景生都听出不对来,皱了皱眉头。
程润生虽然也觉得杨青有些太厉害了,让人挺害怕的,不过,看自己弟弟的样子,竟是已经认定了人家,而且,已经说好了的事,绝没有反悔的道理,于是他便打断了她,说:“不必了,我们家跟杨家早就把婚事说定了,花嫂子又不是不知道。”
花媒婆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便是一僵。
定亲
杨青青冷哼了一声,因有了程家首肯,现下更气壮了,劈头盖脸便道:“是谁刚刚睁着眼睛说不知道我们两家有亲事?昧了良心的!”
程景生虽不知他二人方才有过争吵,但看杨青气成这个样子,就知道花媒婆嘴里一定没吐什么象牙,心里更加不喜。
那花媒婆脸皮也是厚,好像说什么也要挣到茶水钱似的,眼看着牛家的亲事说不成了,竟想着吃回头草了。
她长乎脸一抹圆乎脸,立马换了副面孔,满脸堆笑:“哎呀哎呀,我说杨家哥儿,你何必气性这么大,先头跟我说的时候,不是还没定下么,都是好商量的事,我怎知你们已经打得这么火热了呢,那要不这么着,咱们还按原来说好的办,我老婆子给你们两家保媒,管保你们俩和和美美的,还不成吗?”
“成个屁!你……”杨青青才不想给她这个台阶下,又想骂人。
程景生连忙轻拉了一下他胳膊,把杨青挡在了身后,替他开口道:“不用了,哥,我的婚事不用她保媒。”
要真按她说的办,以后俩人想起来结亲的媒人竟是这个挑拨离间、见钱眼开的货色,那还不够恶心的呢。
程润生也是这么想,点了点头。
听他这么一说,别人还可,柳嫂子先热心起来,说:“就是,景生啊,我看也不用请外人,我替你俩保媒就行。”
柳四叔忍不住插嘴:“你行啥行,你还会保媒了?把你能的,你咋不去带且、接生、给娃娃洗三抓周,干脆他俩的事你从头到尾全管了算了。”
众人都笑起来,柳四婶白了她老伴一眼,说:“那有啥不会的!咱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不就换个红绿书纸,帮着合个八字拣个日子,我看也看会了。”
程润生觉得这样甚好,柳四婶本来也是他的丈母娘,方便得很,何必再假借外人,于是就干脆拍了板:“娘,那这事就麻烦你了,咱们下午就上杨家提亲去。”
听了这话,杨青青自然是高兴,姜腊梅也终于放下心来,笑了。
独留花媒婆一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程润生留意到她还在院子里站着,便最后敷衍了他一句:“花嫂子,你跑这一趟也累了,我们家就不留你了。”
花媒婆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赚了个没脸,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一时脸色比烂菜叶子还难看,可眼见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也只得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她自是恼恨万分,到了程家院门外,就狠狠啐了一口,低骂道:“一家子穷得拉不出蛆来,还装读书人的款,我呸!”
她那样被周云仙给看见了,周云仙脑子一转,就从后面把她给赶上了,说:“他花嫂!来我们家吃碗茶再走?”
花媒婆瞭了她一眼,二人便一道往杨家二房去了。
此事之后,村里人都说,程家是个有义气的人家,说一不二,很重信诺,真不愧是读书人。
而杨青呢,他在村子里的名声也终于变成了人见人怕的混世大魔头,不过,他本人也不在乎这些就是了。
下午,柳四婶真的如约带着程家人来了。
她穿戴的竟也挺像那么回事,临时找不见大红衣裳,她就穿了件枣红袄,在腰里系了条红汗巾,头上也扎了朵红绢花。
她一向是极爱热闹,爱张罗事的,又因她消息灵通,哪家的年轻人到了嫁娶的年纪她都门清,所以早就想当媒婆了,只不过,柳四叔嫌她在四邻八乡的乱窜丢人,所以一直不同意。
今天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可把她给高兴坏了,喜气洋洋地就上杨家来了。
程家没有父母,都说长兄如父,所以提亲自然是程润生来的,他把早上买的礼都用红布条扎上,自己也穿了件没补丁的体面长衫进了杨家门。
乡下人提亲,规矩不大,姜腊梅用好吃好喝的点心茶水将二人招待一番,收了纳采礼,把杨青的庚帖交给程家,这事就算办成了。
程家是读书人家,本不该信怪力乱神,但家里却也不能免俗,有一堂保家仙。程润生将二人的庚帖放在神龛底下,给老仙们上了香供奉,如果几日内家中没有异像,自为吉利。
至于两人的八字,就由程润生合了。读书人多少都懂得易理,因此要看卦什么的,程家人也不用另外找先生,程润生想着,反正就算卜出大凶,这婚事也变不了了,于是就随便看了看,没想到,还真是上上大吉之兆,大家自是欢喜。
正式成亲前两家还有许多要准备的事,因此,接亲的日子就定在了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