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的痛哭哀嚎从一开始的尖锐,到后面的嘶哑,外面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胆寒。
生产可能是个漫长的过程,所以晚上那顿怕是没办法再招待王婶和刘大姐一家,她们两家陪着等了一会儿,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最后只能各回各家。
凌一几个倒是没走,她守在外面,三姐夫是外地人,有时候听不懂茶水镇人的方言,凌一在,才算有个人能帮上忙,不管是办理住院手续,还是交钱啥的,有凌一在,三姐两口子才不算孤立无援。
只是,凌一是大人,守在这里还好,赵小小还小,她守在这里不起什么作用,反倒要让凌一分一份心去照顾她。
所以凌一拜托夏风带着赵小小先回去,她们中午打包的饭菜还能热了晚上吃。夏风虽然不擅长在厨房忙,但赵小小会热菜煮饭,一大一小有个照应。
安排好一切,夏风也牵着赵小小走了,凌一跟三姐夫一起去把手续办了。
卫生所不像大医院那么多复杂的程序,基本上也就是签个字、交个钱的事。卫生所总共两层楼,一楼有门诊和急诊,二楼是病房,中间有个院子,院子连通大门,里面停着镇上唯一一辆救护车。这辆救护车很小,比一般的越野车还小,主要是为了能去到茶水镇附近各乡镇,有些土路不好走,车子大了反而进不去。
三姐夫交钱办手续的时候,跟护士说什么一切都用最好的,但卫生所的条件也就那样了,再好能好大哪里去。而且,什么都用最好的,你跟人家药房的护士说有啥用,你得跟产房里的医生说。
三姐夫是经手了不少大生意,也见过大风大浪,但守着老婆生产还是第一次,而且这次的生产还不是正常的顺产,而是刺激之下的早产。
这比预产期早了两个星期,而且还出了这样的意外,不知道能不能母子平安。
三姐一直生产到晚上八点,还没结束,凌一肚子饿了,她猜三姐夫也是,劝了一句对方不为所动,凌一也不废话,转身就走了。
凌一本想就在卫生所外面随便找家面馆吃晚饭,不过这都八点了,外面面馆全都关门了。
倒是有一些小饭馆开着,可开在卫生所附近的饭馆,价钱都比普通饭馆贵一点,而且味道也很一般。
凌一走过一家,拿起塑封满是油的菜单看了一眼,又立刻走了出来。
下一秒,凌一就看见一个端着铁饭盒,匆忙往里走的身影。
“夏风?”自打夏风说不用时刻叫她老师后,凌一就改口了。
夏风往里冲的劲儿一下停住,回头,脸上带着笑,清亮的眼眸如夏夜繁星:“你在外面啊,我给你和张哥带了饭来。”
三姐夫姓张,三姐偶尔会管他叫老张。夏风当然不能跟着三姐叫对方老张,也不适合跟凌一喊姐夫,只能叫张哥。三姐夫大夏风八岁,喊声哥也不过分。
凌一视线往下,落在夏风的右脚上,问:“你的脚没事吧?”
昨晚夏风扭到脚,还好及时抹了药,今天还有些痛,但能走路,回去的时候,慢慢走也还好。就是来的时候有些急,总担心饭菜冷了。
铁饭盒分两层,是扣式的老饭盒,说是铁,其实应该是铝,重在便宜,保温性能就不好说了。
还好排排楼离卫生所不远,夏风走快点就不用怕饭菜冷。可是,走快点,脚开始疼了,夏风忽略掉脚疼,举了举饭盒示意:“我早就没事了,走吧,进去里面吃。”
外面热,卫生所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没听见空调外机的声音,偏偏就是要比外面温度低不少。
凌一走过去,自然而然接过饭盒,扭头一看夏风有些不太自然的走姿,她靠近夏风一些,朝夏风伸出胳膊肘。
夏风一愣,凌一默默地看着她,没什么表情,但夏风却从对方的肢体动作中看出了一丝体贴。
夏风莞尔一笑,手搭上凌一的胳膊,挽着对方胳膊往里走。
三姐夫虽然吃不下饭,但人家都把饭送来了,多少还是得吃点。
两层的铝饭盒,上面是给三姐夫的,下面是给凌一的,饭盒里装的饭菜都一样,左边是菜,右边是饭。
饭是赵小小煮的,软硬适中,菜也是赵小小热的。因为都是中午打包回来的剩菜,所以也不需要什么厨艺,往锅里一倒,开火加热,稍微用锅铲翻炒一下就行。
叶小曼下午就跟王婶回家了,要是让赵小小一个人来送饭菜,夏风总觉得不放心,干脆就自己亲自来送,至少,她是个成年人。
夏风走得急,再加上盛夏本来就热,饭菜热乎着,凌一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碗里的,三姐夫还在唉声叹气。
夏风也不能久待,家里就一个小孩,她和凌一至少有一个得回去。
夏风脚不舒服,凌一肯定让她先回去,自己再守一会儿三姐。
夏风点头同意,也不和凌一客气,她本来和三姐一家的关系就浅淡,和凌一也只是合租的关系,能平日里帮衬一二算不错了。
哪怕是在盛夏,八九点天也黑了,凌一跟三姐夫打了声招呼,就去送夏风回去。
从卫生所往排排楼走的路不长,但是因为茶水镇经济不咋地,没什么夜生活,八九点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这一路回去,连路灯都没有,乌漆嘛黑。
夏风是很怕黑的,她不仅怕黑,还怕鬼。在她读书那会儿,经常传看一些杂志,上面有伦理道德故事,也有恐怖且无逻辑的鬼故事。
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那鬼也是人死后变的,活人尚且有好人坏人,那鬼不也应该有好鬼坏鬼吗?好鬼或许不会伤害无辜的人,那坏鬼呢?
反正,哪怕这辈子活得还算敞亮,夏风也依旧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