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副见鬼的嗓子,月宁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偏为了不弱了气势,面上还不敢表露出来。
季霆跟月宁的感觉却恰好相反,除去她这翻话的意思,就月宁这嗓子听着软糯娇柔的,季霆听着是极享受的,让他有种媳妇儿在跟他撒娇嗔怪的错觉。
眼见怀中少女的眉间倦意越来越浓,额头上的细汗也开始大颗滑落,这让季霆不禁心生怜意,倒是不忍心再逗她了。
不过月宁的倔强和坚忍,也让季霆感觉到了棘手。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而且看她这遇事不慌,处事不乱,与他说话应对镇定自若的模样,也不知是得了哪方高人教授,端的是个利害人物。
季霆暗自琢磨着自家媳妇儿生如此要强的脾性,他要是再跟她硬着来,估计事情得糟。他眯着眼想了想,便决定改变策略。
他好不容易遇到个看顺眼的姑娘,而且还是个送上门的媳妇儿,可不能让这到手的鸭子给飞了。
“你说的也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把卖身契还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总要知道我未过门的媳妇姓甚名谁,出身于哪里吧?”
怕月宁不肯说实话,季霆又加了一句,“你也说夫妻之道在于相互信任了,你要我相信你,总该先拿点诚意出来吧?”
虽然两人成亲之后,季霆原也是打算要毁掉那张卖身契的,不过小丫头既然一心想要,在给她之前,他借来趁机套取些消息也是不错的。
月宁可不知道身边的男人长的粗犷,心思却一点儿都不粗。她想着要取得这个男人的信任,就不可避免的要告诉他自己的出身。
可对于那些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亲人,月宁其实是排斥与他们见面的。你说让她一个换了芯的山寨货,假装原装货回去认亲,万一要是被识破了怎么搞?
万一被人当成妖孽,被抓起来烧死的机率太大了,月宁可不想往那是非之地钻。
可她要是不把出身告诉这个男人,想要回卖身契估计也难了。卖身契这个东西的杀伤力太大了,若是不及时毁去,一旦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里,月宁就要面临再次被买卖的命运了。
月宁纠结了半晌,最终决定还是说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再次被卖,会落到何种田地,与其被卖到什么不堪的地方,她宁愿对这男人吐实。
如果这男人想借她攀附上陈家,那她也是回去京城她的本家,到时候小心一些别被人识破,总还有一线生机,总比再次被卖,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好。
这样想着,月宁便斟酌着语句,努力振作了精神,道:“我姓陈名芷蔓,小字月宁,祖籍京城。祖父是当朝太子太傅陈进取,我父亲是家中庶子,在礼部任祠祭清吏司,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
我娘与父亲是表兄妹,同时也是我父亲没有名份的外室。我比嫡出的弟弟大了两个月,生母又难产死了,所以自小被养在阳城附近的一个庄子上。
这次大旱波及到了我住的那个庄子,奶娘接到京城的消息要带我回京城。我们途经阳城时遇上了灾民爆乱。我与乳娘和丫环失散了,两个家丁见我落单要上来抢我的包袱,我与他们拉扯时被打晕了。
我中间醒过一次,当时是在一辆马车上,有个女人拿沾了药的帕子捂我口鼻……等我再次醒来,就在这里了。”
一大段话说完,月宁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这么说来,你是被抢你包袱的那两个家丁卖了,才会落到人伢子手里的。”季霆说着从怀里抽出月宁的卖身契,展开指着上面的名字给她看。
月宁强自振作了精神,顺着男人的手指去看卖身契上的名字,可一眼望去,那黑色的字体在白纸上像是化开了般,糊的怎么也看不清……
“哎?”眼见怀里的人儿眼一闭,头一歪,季霆就知道糟了。他连忙摸额头探鼻息,见怀里的小女人没发烧,气息也还算平稳,便松了口气,连忙将人放回炕上,出去喊人请大夫。
月宁一觉醒来,季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发髻上插着根银簪的圆脸妇人。妇人坐在炕沿低头绣花,并没有发现她醒来,月宁只能先出声。
“这位大嫂……”
“哎呀,季霆媳妇,你醒啦?”看着妇人转脸看到她醒来兴奋的模样,月宁也不由扯出一丝笑来。
她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这是之前那个叫季霆的男人跟他大哥大嫂吵架时,给他帮腔的妇人,好像是叫田桂花的。
“季霆,你媳妇醒了。”
月宁被田桂花这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耳边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道男子沉稳的回应声,“哎,来了。”
紧接着响起拐杖柱地的清脆响声,让月宁一下想到了那个长的跟铁塔般的男人,她不禁皱眉,回想起昏迷前被那男人抱在怀里威胁的情景。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那些暗示。
田桂花顺手绣绷放进身旁的笸箩,起身凑到月宁跟前,柔声问道,“季霆媳妇,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头可还痛?”
“已经好多了。”这次醒来,后脑的抽痛感减轻了很多,而且身上也不再似之前那样无力了。月宁冲她微微一笑,却并不欲多说自己的伤势,侧身以手撑炕,想要坐起身来。
“慢点,慢点,我扶你起来。”田桂花一见她的动作,紧张的连忙上前伸手扶她,一边嘴里叨念道,“你这次伤的凶险,荀叔可一是再交代了要你好好躺炕上养着的。
你要是饿了渴了或是想做什么,别自己起来,告诉嫂子,嫂子给你弄。”
月宁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多弱,所以也没跟田桂花客气,腼腆的冲她笑笑,道,“麻烦嫂子了,我想如厕。”
田桂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拍额头,笑道:“是了是了,这一天一夜为了救你,都给你灌了好几碗药下去了,你是该想要上茅厕的。”
月宁看着田桂花,惊讶的直眨眼,“嫂子是说,我昏睡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