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终于找到放纸花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朵正准备递给贺敏敏,被周阿发劈手夺下。
“嫂子你不可以进去的。”
“为什么?”
“你是新娘子,是‘红人’。里面在做白事。红白对冲要出事的。‘出煞’……‘煞’侬晓得伐?”
阿发怕她不理解,指手画脚比划起来。
“阿天也在里面。”
贺敏敏心想这周阿发应该和楼下绍兴阿嫂蛮有共同话题的。
“他不一样,他是男人,身上阳气重。而且他是大徒弟,就跟儿子一样的,必须到场。”
“那我就是儿媳妇,也必须到场的。”
贺敏敏执拗道。
“我是为你好呀。你现在进去,自己家里要倒霉。”
贺敏敏把白花抢回来,往头上一别,“这种东西我不信的。”
说着,踩着皮鞋径直往里走,留下小胖和阿发面面相觑。
走到放满了花圈的院子里,贺敏敏看到江天佑一脸严肃,正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说话。贺敏敏认出那是阿根的儿子林军。
看到她进来,江天佑朝贺敏敏点了点头。军军倒是很懂事,冲她鞠了一躬。贺敏敏摆摆手,进去客堂间。
客堂间迎面的条桌上放着阿根的黑白遗像,相片里的人微微笑着。贺敏敏觉得这和记忆里阿根的脸有点对不上。大概是因为现实生活中很少笑的关系,难得面对镜头不免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滑稽。
遗像上扎着黑色的布花,两边垂下白底黑字的挽联,写的是:寿高德望,子肖孙贤;千秋忠烈,百世流芳。
贺敏敏觉得有点夸张,不过字倒是写得很好。后来才知道挽联也是周阿发写的,他从小在店里帮忙写挽联,练得一手好字,曾经获得过西康路小学书法比赛第一名。
一群披麻戴孝的女人正跪在条凳下面烧锡箔和黄纸,见到有人来了,本来哼哼唧唧的哭声陡然增大,甚至飙出了花腔女高音。
贺敏敏晓得她们不是家属,是花钱雇来专门哭丧的。绍兴阿嫂就经常去干这个,一次哭三天,不但有饭,有点心,有钱拿。如果哭得好,主家还会给额外的红包。
绍兴阿嫂不但嗓门大,而且哭起来悠扬婉转,带上点越剧的味道,因此格外动人,收到的红包也就格外厚一点。
一个头上戴花的女人坐在两个和尚对面跟着一起念经,更多的人插蜡烛似得站着小声说话。贺敏敏环顾四周一圈,认出念经的女人正是林师娘。
她不由得有些吃惊,前几天婚礼上见到师娘的时候,她还是满头乌发。那时候江天佑还玩笑说师娘一定是偷偷用了白丽美容皂洗头,所以才能“今年二十,明年十八”。没想到今天一见,头发全白了!
“师娘!”
贺敏敏上前一把握住林师娘的手,林师娘颤颤巍巍地起身。
“你来了……你不应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