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够理解大抵因为在我内心深处多少也有同样的想法。任何因感情而生的关系都可以反过来延续感情,形成良性循环,将它们割裂反而违背常理,但我认为不在乎长久、只享受当下也无可厚非——前提是对方也得如此,否则天大的“渣”字将扑头盖脸而来。
“说到同人,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库洛洛似乎将我思考时的沉默认作话题结束,突然又提起这个敏感词。
这种“礼尚往来”让我还没回过神就先翻了个白眼:“你今晚就和这俩字杠上了是吧?行吧是我自作自受。想问什么?”
库洛洛认真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这句话吗?你们似乎都认为它是库洛洛·鲁西鲁的名言。”
这人到底暗搓搓看了多少同人?
我很想看一看他此时的表情,但开灯过于破坏夜聊气氛,我只好从床头柜拿起眼镜戴上。
除了连夜色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库洛洛的脸看起来和平时毫无区别。
“那是库洛洛·同人·鲁西鲁的名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同理,你没说过的话,觉得你说过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你的话。同人圈常见这种现象,约定俗成的二设丰富原设又会偏离原设,有利有弊吧。”
库洛洛抬起手,用指关节点了点额头:“在一个观点的传播过程中,接收者会下意识剔除不感兴趣的部分,保留认可的部分,同时派生出自己的想法再加以输出。如此之后多数人观点中重合最多的部分就成了‘共识’,继而演化为‘事实’。”
我点点头:“还有先入为主的影响,以前我受同人影响深,觉得这句话逼格很高,与爱装逼的你极为搭调。不过现在不会了。”
“哦?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因为我成了一个原作党啊。”我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回忆起友客鑫篇关于“背叛”的片段,“怎么说呢……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什么的,由遭到背叛的人说出来不觉得太过消极了吗?”
当窝金对库洛洛说旅团之中有“犹大”时,库洛洛先是立刻予以否定,接着表示在他看来犹大并非叛徒,然后从团员的角度论证没有足以令他们背叛的诱因,最后结合□□方面的行动做出“没有背叛者”的判定。
“从漫画里你的反应来看,首先你十分信任团员,其次你对背叛与否都赋予相应的价值,认为它们并非无中生有、毫无意义,你的结论基于对客观事实的理性分析,西索的背叛在你意料之外源于他隐藏得过于完美,在他修改预言诗自我揭露前都没有露出蛛丝马迹,而你即便知道他有问题也没有未风先雨给他定罪,所以我认为你不是会说‘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这种话的人,这句话过于感性,你不会在思考前就先主观定性,而且这句话深究起来难免有自我开脱的嫌疑,这更不会是你。”
身侧响起细小的动静,库洛洛翻身面向我这里,支起手臂撑住脑袋:“这是你从漫画片段得出的结论,还是与我真实接触后想到的?”
“都有吧。”
实际上库洛洛来了之后我才真正仔细地看了一遍漫画,而我翻遍漫画也没找到这句话。
库洛洛笑了,闲适得好像只是单纯地在与我谈论一个完全无关于自身的虚拟角色。我不禁好奇起来:“你都找过创造‘库洛洛·鲁西鲁’的原作者了,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个?”
“我没有见到他。”
“啊?你没找到他?”
不能吧,凭他的本事,两个星期的时间足够他把任何人的底细翻个底朝天才对。
“不,我找到他了,但我见不到他。”
我这才知道两周前库洛洛刚到日本就收到了我的短信,出于谨慎他没有解除变身能力。如我所想,他轻而易举地查到了富奸的所在地和生活轨迹,但不管富奸身在何处,他都无法接近那些地方。
“每当我想要靠近,下一刻就会凭空出现在别的地方,我想是有某种力量阻止我接近我的‘创造者’。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我发生了冲突。”
因此整整两个星期库洛洛一无所获,但当他确定自己不能达成目的后,立刻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转而游山玩水起来。
这人心真宽。
跳过那些不明觉厉的推测,我直接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库洛洛躺回去:“先留在这个世界吧。我会尽快搬出去,再住在这里就不符合我编造的说辞了,只怕你母亲会生疑。”
这想法正合我意,所以我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接受了。
“好了,睡吧。”他轻声说。
第二天醒来后,我整个人都成了一条咸鱼。
手表的时间指向九点半,床铺另一边早已经凉透了,我一个人在床上瘫到十点整才爬起来面对现实。和库洛洛同床共被一整晚,真不敢相信会是我刘恋做出来的事,昨晚我的节操一定遗失在了莲子莫那里。
不过考虑到醒来后全都卷在我身上的被子,和库洛洛安静如鸡、毫无存在感的睡姿,也许昨晚在睡着的同时我就已经将他这个人完全从意识里排除了。
起床卸妆洗漱,换衣服前问了一下库洛洛今天打不打算出去。
库洛洛坐在沙发上发呆,闻言顶着两轮乌黑的眼圈默默瞪了我一眼,冷漠地表示他奔波劳累两个星期,一回来先是遭遇我前半夜无理打断睡眠,后又遭遇我后半夜暴力抢夺被褥,对走出家门这事已经彻底失去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