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女便把香炉拿了出去,将那扇离榻最远的窗户打开了。
今夜的风,实在?大得很,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也吹到了榻上。
雪白的纱帐,来回地?摇摆,拂过?人的眼睛脸颊。
山里的深夜,没有热闹的声音。
这样的沉寂的夜晚。
人难免要起思潮。
明?明?答应了她,要活到一百岁,怎么三十四岁就死了呢?连父亲也没有活过?,父亲是那样的年轻,父亲……还有高?议……高?议又是几岁?更年轻了,才十九岁……
她把他们当做一生的依靠……
他们全都辜负了她。
她真是恨。
她绝不?原谅。
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仔细听了,原来是下起了雨。
使女说着:“怎么下起雨来了?”站起来去关?窗。
雨点砸在?窗外的竹叶上,一声声都听得清楚。
雨下着,凉气更重,又有雨声,当然没有睡意?。
使女又抱出一条毯子来,盖到钟浴的身上,说:“女郎别?受了凉。”
她是很周到的,然而已经晚了。
钟浴是很有经验的人,她觉得自己是一定要生病了。
她这样想着,渐渐就觉得身上有些酸胀,口里也渴得很。
她向使女要水。
使女应了一声,连忙朝外头走去,她开了门,凉风挟着冷雨吹进来。
钟浴伏在?榻上咳了起来。
澜都的一切都很不如意?。
是应该离开的。
钟浴也早做了准备。
只要熬过生辰,完成对姚悦的许诺,她?就?可以走。
行旅是早就?收拾好了的,生日?也已经过去,是离开的时候了时候。
可是却不能够。
她?病很重——发?热,久久退不下去。
她?一天天瘦下去。去年来的时候,她?就?是很瘦削的身?材,之后又总是生病,人就?愈发?的单薄,好似风扶弱柳,一副不胜之态。如今瘦更加厉害了。先前虽然也是瘦,可精神是好的,一双鲜亮的眼睛,顾盼生辉,眼光仿佛电流,现今是不一样了,有时长久地不动,像是木雕泥塑的一般。
病得最严重的时候,没有清醒的意?识,浑身?发?颤,流重汗,对着虚空叫疼,喊父亲。
许多?人来看望她?。有些她?知道,有些不知道。不知道的更多?些,因为清醒的时候少。
她?病的这样重,医者也说过许是不能救的话。
但她?终究是好起来了。
还是不甘心。
她?才不要为他们死。
心里存着这样一个念头,喝药时再也不要人为难,十分之乖顺,也不仅是喝药这一件事,但凡是医者的嘱告,没有不认真听的。因此,到了六月,身?上再也没有病症。
姚悦这才松了一口?气,慨叹道:“天公见怜,若你当真死在我这里,我要如何同你父亲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