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两具身体叠在一起,沈修死的时候仍旧维持着抱住燕歇的姿势,面朝着城门,背上插着一把黑色的匕首。
许久之后,林景源动了动手指,才感觉到恢复了行动力,他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泪迹擦干,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打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呆呆地笑了一声,肩膀颓然地垮下来。
月凉如水,沈京华吃过晚饭,就踱步到院子里走了几圈,肚子大了,不宜久坐。
她拿着把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凉风,院子里点了灯,林景源还没走的时候她想吃葡萄,他就在院子里给她搭了个架子,移植了几株葡萄藤。这会儿只长出来点叶子,不过瞧着绿茵茵的,也是赏心悦目。
“夫人,来吃水果。”竹宣洗了点水果放进果篮子里,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又进屋去拿了软垫,垫在石凳上。
沈京华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扇着风,看着竹宣拿小刀削皮。
“二夫人身子还没好,这几个月院门都没出来。”竹宣一边说着,一边把削好的桃子递过去。
“我说她怎么不来我这蹭吃的了,原来是又病了,”沈京华咬了一口,汁水四溢,入口清甜,“不是不让她喝那个黑水了么?怎么还没好?”
“奴婢也不知道,”竹宣想了想,“就听喜桃说她家二夫人老是捂着胸口,哎呀哎呀地说丹珠要碎了。”
“丹珠?”沈京华嚼着桃子肉,“再叫大夫给她瞧瞧,真病了可不好。”
竹宣撇撇嘴:“二夫人老看些志怪小说,怕不是看入魔了。”
沈京华笑了一声,想起林景源,又叹了口气,问:“打听到了么?有没有姓东的大仙?”
竹宣道:“奴婢和林管家在城里打听了好几天,没有姓东的大仙,也没有叫童生的道士,我看啊,二夫人就是看书看入迷了,准是说的瞎话呢。”
沈京华皱了皱眉,没说话。
“咚咚”院门被扣响,竹宣起身去开门,不多时取回来一个木箱子。
“林管家说沈将军来信了。”
沈京华接过小木箱子,不沉,摇起来叮铃作响,不知道她爹又给她寄了什么小玩意。
“沈将军可惦记郡主了,上回千里迢迢给郡主捎了个木雕娃娃,不知道这回又捎了什么哄人高兴的玩意。”
上回那个木雕娃娃,像她小时候央求她爹买给她的那个,但那时她爹没依她,依稀记得是因为她和她二哥偷偷把娘的金首饰拿去当了买吃的,那回她爹不仅让他们俩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晚饭也没叫人送,还是燕歇偷偷给他俩塞了几个包子,她二哥还抱怨燕歇不给带肉饼。
她想着,嘴角不自觉地笑起来,打开木盒子,看清里边的东西后只觉得呼吸一滞。
竹宣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见盒子里装着一把裹着血布的黑铁匕首,下面放着一封信。
她取出信纸从头看到尾,一瞬间头晕目眩。
竹宣扶住她,着急忙慌地要去请大夫。
肚子一阵阵抽痛,她捂住肚子,手心不自觉地握紧,将信纸揉成一团。匕首冰冷的刀身贴在她手背上,冷气入到骨子里。
信上说,西南大战告捷,二皇子和荣亲王暗通敌方,她二哥和燕歇死在了乱战中,林景源活了下来,带兵清理余孽。
但,她二哥背上正插着这把匕首。
她颤抖起来,是林景源?还是那个怪物?怪物到底想要什么?
经此一遭,二皇子党派群龙无首,沈家败落,西南兵权重新分派,圣上一方面要稳定局势避免四皇子一家独大,另一方面更要握紧林家手中的兵权。
朝中无党派相争,林家自然就安全了。
可是——
沈京华想不出来他要除去二哥和燕歇的原因,她困惑不解。
“夫人,别拍了。”竹宣心疼地握住沈京华不住地拍打额头的手。
此时她才回过神来,额头一片火辣辣地疼,但胸口像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整个人浑身都冰凉凉的。
“林将军呢?什么时候回来?”她问,声音低低的。
没有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