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那样的人。”白棠很认真地挑着碗底的葱花:“小宴子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他无论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可他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会脸红。”
裴寂笑了两声:“所以你那个丫鬟,才会大胆与人私相授受,还藏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若是她及早告诉你老夫人的打算,你也许现在已经跑掉了。现在还因为她,如今只能困在这里跟我周旋,这都是你平白相信人的缘故。”
“这你也知道?”白棠苦笑道:“你果然无所不知。”但她立刻又开口说道:“但你不知道,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她一直活得很拮据,被爹娘卖了做奴婢,又摊上我这样不争气的主子,一直被府里的下人瞧不起,所以她只是想过好点的生活。谁不想过好点的生活呢?这怪不着她。谁料她却碰上了我大哥。命运已经对她如此不公了,我也不过是尽我所能为她遮一点点风雨。”
裴寂吃了两口馄饨,他不再反驳,只是开口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虽然性情阴阳不定,脾气古怪,为人又自大又自卑,说话也难听,”白棠说道,“可是裴寂,你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
她没有说他是好人,也没有说他是坏人。
裴寂抬头去看白棠,夕阳落在白棠的身上,头发上,给她镀了一层光晕,白棠此刻仍是男子打扮,但看在裴寂眼里,却叫他不免心动。
白棠依然继续说着:“就算你今天坏了我的事,又把我带到这里来,我也还是把你当半个朋友。”她顿了顿放下筷子:“所以裴寂,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请求你,放过我吧。”
裴寂没说话,他埋头专心吃那碗小馄饨,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白棠已经不见了,他独自走回到自己的马车中,马车里堆满了刚刚白棠一路上看中的那些琐碎玩意。夕阳越落越低,天也越来越暗,马蹄落在地上的‘磕嗒’声也无法驱散这该死的寂静了。
白棠开口的时候他觉得吵闹,现在白棠走了,他又无法忍受这寂静了。
“实在是没办法,”裴寂自言自语说道,“放过你,我怎么办呢?”
马车停在靖王府,赤影迎上来,看见这堆满马车的破烂玩意问道:“这些东西……扔了吗?”
“送到行云阁。”裴寂吩咐道,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嘱咐道:“宋宴……你再去查查他今日为什么到燕春楼去?”
赤影一边搬那些东西一边嘟囔道:“王府里何时要放这么多破烂了?行云阁那边一直都没人住不是吗?再说这不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吗?王爷闲的没事又转了性?”
这话好巧不巧又随着风一起传到裴寂耳朵里,裴寂冷冷开口:“聒噪,再去领十板子。”
一说到被打,赤影心里就有数了,他这些日子挨打哪一次不是因为白棠?
看来这些东西,都是白府四姑娘喜欢的。
一种相思
白棠两天没理宋宴了,今日是第三天。
白棠生气是一方面,还因为白府这些日子看她看得很紧,她的婚期提到一月之内了,老夫人总是担心她跑掉。
宋宴总是时不时地来白府侧门这里转上一圈,可是他总也看不到白棠,他又耐不住性子,偷偷打听了白府的家丁,只打听到白府里的喜事已经将近了。他又想到那日看见跟在白棠身边的靖王,心里急得不行,晚上睡觉也睡不好,宋娘子看他这样就问了他怎么回事,宋宴哭丧着脸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
“什么?!你说你干什么了?你闭嘴!”宋娘子捂住宋宴的嘴,厉声警告道:“你再敢说一遍试试!”
“我要带棠棠走。”宋宴执拗地说道。
宋娘子一开始听到自家儿子要拐走白棠便开始生气,手边能扔的东西都扔了过去。宋宴只是躲,有一片瓷片不知怎么便飞到他的脸上,浅浅划了一道,渗出血珠来。
“你说棠丫头本是要嫁去靖王府的?你再敢挡着她的路试试!你也配!看我不打死你!”
“棠棠已经……已经不理我了,她生我的气了。”
“是吗?”宋娘子脾气缓和了些,语气也软下来了:“这就对了,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一个泥巴人还想配她那样一个白瓷瓶不成?”
“棠棠喜欢我,她是喜欢我的。”宋宴根本不听宋娘子的话,他的眼睛蓄上了一点泪花,只是自言自语:“可是她马上就要去靖王府了,娘,你说怎么办呀?”
“喜欢你个狗屁!你哪里好?我都看不出来,棠丫头能看出你好来?兜里穷得掏不出来三个子!还要学人私奔!”宋娘子掐着宋宴的耳朵:“还怎么办?老娘告诉你办法,你少去找她,乱她心思,等她嫁进靖王府了你就死心了!”
白棠今日好容易得了机会,说是出来买些婚嫁要用的东西,一开门就看到这副鸡飞狗跳的景象,宋宴立刻挣脱了宋娘子的手,拉着白棠往燕春楼走。
白棠瞧着燕春楼的牌匾,狠狠甩开了他的手,气鼓鼓地瞧着宋宴。
“你什么意思?”白棠更生气了:“你那天没玩够,现在要我上去跟她们一起陪你玩是吧?”
“不是的,不是的,”宋宴急忙摆手,“我是……我是……我是找燕姑娘,让她给你解释。”他冲着上面喊着燕小钗的名字,燕小钗倒是没下来,从燕春楼里眼看着走出两个打手来了。
白棠转头就走,她连头也没回,宋宴立刻跟在她后面,他想牵她的手,可又不敢,只能跟在白棠侧边,一个劲地说道:“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可你别像现在似的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