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看病的病情又分轻重缓急,急症和老弱妇孺由银杏领着优先接受治疗,其余的分发了号牌,也不必叫人大夏天的在日头底下晒着,可自去大树底下阴凉处候着,等叫到了号再过去就诊不迟。
穷苦人家身上的病大多跟常年辛苦异常的劳作脱不了关系,而妇人们更甚,除了辛苦劳作,还要加上一层生儿育女带来的损耗。
而此类病症对于大多数妇人而言犹如钝刀子割肉,既痛苦不堪又觉得难以启齿,是以通常她们都只能默默忍受。
其中有位妇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来时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她在玉婵身前的小方桌前坐下,说自己近来时常头晕目眩,更常伴有腰腹酸痛。
玉婵观她面色苍白,头发枯黄、舌苔淡白,脉弱无力,初步判断为饮食不调、长期劳累导致的气血两亏,问她可还有其他不适。
那妇人看她一眼,面露羞赧,只沉默地摇摇头。
玉婵看向她怀里的孩子,想起父亲医案中的一个危急病例。
昔日有一商人妇胎死腹中三月,带下出血,因觉难以启齿,只命人抓了民间土方治疗。
起初还只是少量出血,轻微腹痛,后因拖延导致病情恶化,一日半夜忽而血崩,紧急送医,险些性命难保。
她微微蹙眉,低声对妇人道:“大嫂若有其他不适请一并告知,我亦是女子,不必觉得拘束。”
那妇人怔怔看向她的两只耳洞,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才委婉道:“我自打两月前小产后,身上便淅淅沥沥总有些见红。姑……姑娘,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言罢,垂头看向怀中熟睡的幼儿忍不住抹起泪来。
玉婵忙宽慰道:“并不是什么绝症,只要及时服药治疗,假以时日便能好起来。”
言罢起身指了指身后废弃的小屋:“您随我进去,我再仔细帮你瞧瞧。”
那妇人见玉婵虽是女子,却也年纪尚小,恐怕还未成亲,红着脸忸怩道:“这……怎好劳烦姑娘?姑娘随便替我开几副药便是。”
玉婵无奈摇头:“怎可随意用药?您这病症需得我亲自看过才好用药。”
连翘见妇人仍是迟疑,心下焦急,忙劝道:“我家姑娘出来一趟不容易,错过这回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医者面前无男女,您快进去吧,回头耽误了病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伸手接过那妇人怀中的孩子,再次催促她进去。
妇人咬咬牙进去了,玉婵仔细关上门放下帘子,让她躺在里头的一张窄榻上。
仔细检查过后确认她的病情不算太严重,却也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凝神细思,带下出血,淋漓不尽,当务之急是要敛阴止血。又见她精神萎靡,肤色蜡黄,止血之余仍需调理脾胃,固本培元。
先开出几味止血药,兼以服用固冲汤,再辅以艾熏,三管齐下,更有疗效。
临了又不忘对那妇人仔细嘱咐一番,如何用药,如何保养身体。
那妇人领了药对着玉婵又是一顿千恩万谢才带着小儿离去。
一日下来,玉婵又看了好些风湿骨痹、腰肌劳损以及妇人气血两亏的病患,直到夜幕四合方才送走了前来看诊的最后一位病人。
她起身揉了揉微微僵硬的肩膀,收拾好药箱,交代人将从左邻右舍借来的桌椅尽数归还,方才带了人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马车晃晃悠悠穿过人来人往的集市,玉婵头靠着窗沿,面上凉风习习,耳边传来杂而有序的叫卖声,不知不觉打起了盹儿。
谁知行至半途,随着一阵纷杂的马蹄声和慌乱的脚步声,马车被人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