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三叔公,诸位堂叔堂伯,堂兄堂弟,今日是原定的开宗祠、请族谱的大日子,只要外头天还未黑,这一日就算还未完。秦小郎君是知书识理之人,我相信天黑之前他一定会来的。”
玉婵的声音在长生堂内响起,作为在场的唯一一名女子,她的声音一出几乎就一下子便盖过了室内所有的嘈杂声。
邹玉华回头看了看哑了声的兄弟们,甩着袖子跳出来道:“二堂妹,这个秦恒如此不识好歹,你还帮着他说话?我这个当兄长的都替你感到不值。”
邹玉轩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呀,二堂姐,这样言而无信的人根本不值得托付。”
玉婵不咸不淡地看向他二人,“多谢二堂兄、四堂弟的好意,秦小郎君是不是值得托付的人,我心中自有考量。天黑之前,我都会在这里等他来。咱们说了今日会在此等候秦小郎君的到来,差一刻都不算是一日,二叔公,您说是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去看坐在上首的一家之主邹茂业,邹茂业却是眼皮子也未掀一下,手里继续盘弄着那条合香手串。
倒是坐在他左手边的邹文炎适时站出来打圆场,“我看,婵姐儿说得也不错。纵使他们秦家无信,咱们邹家也不能无义。”
邹文敬转头看向他轻哼一声,“我说三弟,你要在这里充滥好人,犯不上拉上咱们。你愿意等,你自己个儿在这慢慢等,恕不奉陪!”
说完甩了甩袖子叫上儿子就要走人,一只脚还未迈出门槛便听老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给我回来!”
邹文敬冷不防地打了个哆嗦,及时缩回了脚。
等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坐回原位,邹茂业才看着外面的天色开口道:“再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一炷香过去,秦小郎还未来,此事便就此作罢。婵姐儿,你觉得如何?”
玉婵看了看炉子里的香,默默点头。
光阴一点一点流逝,就在落日最后一丝余晖几乎要被黑沉沉的夜色吞没,炉子里的香也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一点微茫。
邹文敬第一个站起身,掸了掸衣袖道:“好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婵姐儿,这下你总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邹玉华也跳出来帮腔道:“二堂妹,我们这也是为你好,你想开一些。这自古以来愿意给人做上门女婿的,能有几个好的?回头,回头……等过继一事办妥了,咱们再为你另择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他有个平素一起喝花酒逛花楼的姓赵的好友,京城人氏,家里有个开赌坊的爹,家中妻妾成群,很是阔绰。
这丫头虽然性子太倔,但胜在模样还过得去,回头等他做了大房的主,将她说给那位好友,再从中捞一笔彩礼也未为不可。
玉婵一脸木然地看向他,脊背僵直,好似对他的话充耳未闻。
邹玉华有些自讨没趣地甩了甩袖子,梗着脖子踱回了原处。
邹文炎轻咳了两声,也站出来解围。
“好了好了,今儿在这里干耗了一日,婵姐儿也累了。有什么事儿等回头再说吧。”
玉婵手里紧紧地攥着帕子,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黑沉沉的方砖。
邹茂业掀开眼皮,看了眼炉子里只剩下半截火星子的檀香,撑着椅子扶手缓缓起身,面向众人做出最后的宣判。
“好了,入赘一事就到此……”
“等等!”
众人闻声回头,就看见方才被他爹打发出去寻人的邹玉亭领着一个身穿湖蓝袍子,头束方巾的青年出现在了邹家祠堂门口。
青年大步上前走到玉婵身侧,端端正正朝在座的每一位邹家尊长郑重地揖礼。
见完礼,他缓缓起身,扬起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庞,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侧头,默不作声地朝那个眼圈红红的小姑娘眨了眨眼。
自看见他出现在门前的那一刻,玉婵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珠子又险些落下来。
此时见他嬉皮笑脸地出现在这里,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一脸紧张地盯着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邹家祠堂内很快又有人认出了他,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这不是前些日子将婵姐儿送回来的卫小郎君吗?”
只不过前次来的时候他还是一身粗布麻衣,若非靠那张脸撑着,倒像个寒碜的渔夫。
今日他换上这身行头,又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
邹文敬有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这突然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起身撑了撑衣袖上的褶皱,义正辞严道:“卫小郎君,这是我们邹家的祠堂,你虽对我家婵姐儿有救命之恩,也不该擅闯我家祠堂。”
魏襄十分抱歉地朝他拱了拱手,“晚辈自知擅闯祠堂实在唐突,可晚辈实在是事出有因,还请大堂伯恕罪。”
邹文敬眼皮子一抽,甩了甩手道:“谁……谁是你大堂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