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公公却是没有跟进来,只在马车外头,吩咐了声,马车便飞快朝宫门去了。
外间马蹄声掣疾,一帘之隔,车厢内间倒显得安静了。
程绾绾知晓太子疲累,一路不敢出声,连呼吸声也放缓,整个人轻悄悄的,十分安静地缩在角落。
起初,程绾绾垂着眸,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许是身侧的男人始终没什么动静,像是真的憩得很沉,她渐渐也便没那么紧张僵硬,试着转过视线,目光悄悄打量。
邹公公说,太子昨晚又没怎么歇,“又”没,是说太子日日少眠吗?
马车跑得飞快,帷帘晃动,漏进车里的光线也浮动不清,照着男人的面庞忽明忽暗。
无疑太子的容貌是极英逸的,与寻常美男子的冶艳不同,太子的面容,始终笼着一层霜雾似的冷意,但这时候,许是他眉眼间倦色掩盖,那冷意淡了些,倒显得他可亲近了许多。
程绾绾无端心里有些疚意。
太子虽然“恶”名在外,但从来人人只说他脾气不好,却从没人说过他为储君有什么错漏,可见,太子确实是一个明君,而太子又屡次维护于她,可她呢,虽然感激,心里却始终忍不住避太子如蛇蝎。
对于太子,她敬是真,畏也是真。
程绾绾盯着太子的脸胡思乱想。
“瞧什么?孤脸上有东西?”冷不防,男人突然开口说话。
程绾绾吓一跳,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却没有收回视线,反倒越发瞪大了眼睛细瞧,她分明见太子的眼睛并没有睁开。
那他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她正惊诧不解地盯着江诀眼睛瞧的时候,江诀睁开了眼。
甫一睁眼,晃曳的光影就照见面前女孩杏圆莹润的眼。
这般年岁的小姑娘,多是活泼好动的,便是端着规矩,眼睛也会出卖些许跳脱的稚气。
小丫头并不例外,但比旁的贵门女孩,眼中更多了几分娇怯和谨慎,便显得乌溜溜的眼珠子比她年岁要沉静许多,细看,又显得怯生生的。
江诀一直没有真的睡着,甚至知道程绾绾从进来后的拘谨到慢慢放松。
但显然他一醒过来,她就再次紧张了起来。
程绾绾望着面容矜贵,神色却冷淡的男人,只惊怔了一瞬,回过神便连忙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她垂眸,细声:“没、没有……”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思多变,不好琢磨,却又很容易看穿。
江诀感觉到,上次赏花宴之后,这小丫头明显对他信任了许多,但自打上次来程府,因点心之事杖毙了丫鬟后,她好似又更加怕他了。
那天在园子里聂家女和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她的反应,他都还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江诀才发觉,他那天大抵是有一丝不高兴的。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是嫌弃这小丫头胆子太小,太娇气了。
江诀不会哄小孩,对程绾绾确有维护之意,但并无偏宠之心。她若实在怕了他,他也没法子,只能让她自己慢慢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