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难怪,难怪陈愈那老匹夫要烧了圣旨。”
他胸口郁气腾升,过往种种纷涌而来。
宁家发迹前,大哥护他与母亲周全,教他识字、教他道理,雪天以身做饵猎狼为他解肉馋;太祖发迹后,大哥教他为人处世,教他行军打仗,在与周邝决战中为他身中一箭,这才伤了根本,以至于后来轻易就被毒妇得手害去性命……
都说斗米恩升米仇,他竟是……竟是这般回报他大哥的。
无限悔憾,临到终了,只汇成一句迟来的忏悔:大哥,是二弟错了。
原来谎言不须长篇累牍,只需稍稍变动两个字,就能叫白的变成黑的;
原来他刚愎自用,竟真将一生、将大宁都断送于宵小之手。
可他竟差点继续错下去!
不,他必须阻止接下来的一切。
“朕感大限即在今日,遂将皇位传于先皇嫡长孙……
即刻……即刻宣他来见我,快!快——”
他急火攻心,话说出口就已口吐血沫,两眼翻白。
“陛下!陛下!”
太医慌忙扶住他,搭脉行针,好一会儿才丧气摇头。
卫英面色凝重,“太子呢?快传他过来,做好发丧、登基准备!”
于是,明面上的先皇嫡长孙——顾悄便被火急火燎拉到养心殿。
同龙床前跪着的真皇孙大眼瞪小眼。
皇孙心智不全,不懂死亡为何物。
亦不懂存世最后的倚仗马上就要离开他,更不懂日后在这深宫他与两个胞弟如何生存。
他瞪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笑着拉住小哥哥。
“裘裘呢?孔夫子好久不见裘裘,甚至想念!”
顾悄毫不留情揭穿,“不是孔夫子想,是你想吧?”
说着,他侧过身,稍稍揭开一些些衣襟,露出肚囊上方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宠。
貂有灵气,辟邪。
顾悄怕鬼,当然要随身携带。
二人谈话,旁若无人,并未刻意避嫌。
是以养心殿内外近侍、大臣闻言,无不三观震碎。
原来传言不假,高宗嫡系真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神宗嫡系真是个傻子。
苍天啊——大地啊——太祖爷爷啊——大宁真的休矣啊——
傍晚时分,老皇帝奇迹地吊回了一口气。
顾悄同宁暄正齐齐跪在龙榻上打着瞌睡。
头一歪,眼一花,就见形容枯槁的老头正瞪着双眼直直看着他。
顾悄吓到差点破口大骂,却被宁暄一把捂住嘴。
“嘘——别叫,皇爷爷这是有话同你说。”
顾悄“呜呜”几声,示意他放手,就听到老皇帝张了张嘴,气若游丝。
“快去通知谢昭,就说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