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围着木桌坐下了,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六个菜,酒是肯定少不了的。
朱威武筷子一甩,打在贺於菟伸出来准备夹肉的手背上,教训道:“长者为尊,师父先吃。”
贺於菟悻悻地放下筷子,眼巴巴地看着祖北。
祖北扯了扯白袍的高领,竟然带着一点放荡不羁的笑,动手先舀了一勺:“吃吧,少年人胃口大,等这么久怕是饿极了。”
贺於菟嘿嘿一笑,立马将刚刚差点到手的肥肉重新夹了起来直接一口塞进嘴里。
可是贺修良的下一句话把他噎的够呛,憋得满脸通红:“是吗?金仙天鹤什么时候也吃凡食了。”
祖北笑道:“我又不是沈寿那家伙,我可爱吃这些带着烟火气的食物了,让人感觉很真实。”
贺修良说不出话了。
“师父,城中最近怪事频发,我心里不安,不过师父回来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朱威武说道。
“哦?是什么样的怪事?说来听听。”祖北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手边的酒杯。
“妖气变得浓重,我发现有许多妖兽都出现在城镇里,这十分不寻常。”朱威武边吃边说,“邓家的大门许久未开,百姓跪在门口求情都无法让邓家人出面。对了,还有最奇怪的一点,这几周南城外有个疯子一直在虐杀妖兽。”
祖北的脸色黑沉,他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朱威武回答:“好像好像一切都是从一年前那一天开始的。”
“本来我是为了医治张叔的断腿。记得师父之前同我说过,类妖草能重塑筋骨激发血脉,我这才想着或许死马能当活马医。后来,我们发现病人竟然是昽越张家的左右护法,他们服下了熬煮过后的类妖草,身躯异化成妖兽了。”
祖北放下酒杯,兀自说道:“张家的护法为什么会是人妖混血之人?张家到底想干什么?”
他猛然醒过神来,看着朱威武问道:“城外虐杀妖兽的那疯子,他手里是不是拿着一柄红色的长伞?上面有一只诡异的赤金眼瞳?”
“是的。”朱威武有些惊讶,看来师父的确知道内情。
她又听到祖北微怒的语气:“银月铜骨药性极强,是妖族的圣草。只要人族体内有一点妖族血脉,服下含有药草特性的血液后,将极大激发体内妖兽血脉,身躯会明显异化,短时间内就会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也太大胆了,我只不过酒后之言随口一说,你就敢信?”
朱威武察觉到祖北极少地严肃起来,师父嘴角虽然还是微笑着,但眼里的笑意消失殆尽,朱威武乖乖挺直了腰背。
“医者当也有在医术上试错的胆量,若是一直只遵医书不思进取,那和城中那些循规蹈矩的老古板有什么区别?这还是师父教我的。”朱威武十分委屈。
“那也不是你枉顾人命的理由!”祖北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将朱威武吓得浑身一抖,她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师父。
“师父弟子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朱威武皱着小脸掉眼泪。
“好了,你别吓她了。张家护法妖化是好事,这或许就是击垮张家的第一步,我们也有了可以追寻的线索。”贺修良弯曲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祖北叹了口气,几年不见,小徒弟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再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撒泼打滚的毛头小子,也有自已的判断和处世了。他熟练地摸了摸朱威武的脑袋以示安慰。
熟悉的触感,隐忍了好一会儿的思念如洪水汹涌,一股脑全都冲上朱威武的鼻腔和泪腺,化成不争气的眼泪和鼻涕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流了满脸。
“笨蛋,可别被这家伙吓住啊。”贺修良摸出一张纱绢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祖北脸黑如锅底,攥紧自已墨青的袖子。
“我知道你对我徒弟藏了什么心思,但我收她为徒是真心的。”游廊下祖北和贺修良并肩而立。
“你不满我利用她。”贺修良闻此言轻轻笑了起来,“你同我,又有何区别?在这种世道里,真心最不值钱。”
祖北沉默了。
院中雪停。
“你知道张家左右护法为何会出现在依岱城?”贺修良问道。
“张家体系庞大,上有家主神子,下设左右护法八大长老,还有十二血种。难道张家已经疯到要对邓家下手了?”祖北神色阴鸷,他将心中最坏的猜测宣之于口。
“倒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他们不是冲着邓家来的,是冲着朱威武。”贺修良面色平静,“朱威武是他们看中的十二血种之一。”
贺修良此言如同一石惊起千层浪,祖北骤然转身目光如炬,双目紧紧盯着贺修良:“朱威武身上到底有什么让张家如此看重?”
贺修良说道:“不是让张家看中,而是让‘枫叶映山红’看中。”
祖北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必不会让它得逞。”
贺修良没有理会祖北控制不住外放的情绪,问他:“沈寿又做起了缩头乌龟吗?还是在巫山和豹妖你侬我侬?”
祖北冷哼一声说道:“他是不敢下山,就是个懦夫,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邓家闭门不出,四年前县令万方上任,城中开始有巡妖侍卫出现,每个城门口都增添了锁妖刺,所幸我是被你徒弟从南城门的地道里运进来的。”贺修良的话题十分跳跃,“最近城中妖兽确实变多了,他们无法经过锁妖刺,所以城中必然有人接应,应该不少于两条地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