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誉应了一声,看起来是松了口气,实际上她确认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此事从一开始,就不过是顾禹柏给严家下的一个套。激怒严槿的同时又卖给严槿一个破绽,然后严家几乎是一路被牵着鼻子走。
时候也不早,顾衍誉说不想回去,在猎场闻了太多血腥气,这几天就没睡过好觉。
洛莲让人去烫一壶酒来,自己跪坐在席上,拉着顾衍誉在自己腿上躺下,将她头发散开,然后细细给她揉着脑袋。“这样舒服些没有?”
顾衍誉一贯的懒散作派又上来,飘飘然感叹道:“舒坦。我得禀明父亲,择个吉日早早把姐姐娶回家。”
洛莲嗔道:“两句话一说就没正形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顾衍誉笑。
她热酒没喝两杯就一副醉得快死的模样,软得像个没骨头的人,然后就这么借着一点酒意,在洛莲腿上囫囵睡了过去。
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我只不过借你向上爬
顾衍誉醒来发现自己是个趴睡的姿势,脸冲着枕头。
洛莲就在她身边,一只手的掌根搭在她后背,手掌轻轻上下拍动,口中小声哼唱的是安抚幼童的歌谣。
她动了一下,洛莲的动作停住。
顾衍誉翻身时见到她眼睛里来不及藏好的担忧。
洛莲:“是做了不好的梦么?主子,像是被魇住了。”
她扶顾衍誉起来,给喂了半杯水,顾衍誉轻声:“你听到了啊。是严家……”
她说:“我梦到他们来找我索命。”
洛莲眼中瞬间闪过不忍。
幼时离开陵阳之前,顾衍誉几乎是在家人的臂弯里长大。顾怀璧尤其爱她,每每抱在怀中不舍得离手。顾禹柏不会说妻子偏爱幼女的举动不该,他只会把那孩子“抢”过来自己带,或把她架在肩头,或抱在手里、背在背上。
顾衍誉穿在脚上的鞋子下人换得勤,但其实往往一天下来也不沾纤尘——她没有自己走路的机会。不过这样的日子在顾怀璧死后戛然而止。
那时她还太年幼,无法精准地说出自己失去了什么,只模糊地知道生活中缺了一种存在。
她那大了几岁的表哥顾哲源初通人事时就很不是个东西,年少成名之后文章和本事没学到,学会了所谓“文人雅士”的臭毛病——酗酒和狎妓,会带着族中没他大的男孩儿一起上花楼,以此来展示某种“威风”。顾衍誉疑心他早怀疑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处处挑衅,有一回被他激得没了办法,只好跟着去,然后她第一次见到了至今想起都令她作呕的画面。
顾哲源自己玩乐不算,没忘记让她也去找一个,说这些事是要早早知道的,不然就错过天大的乐趣。
顾衍誉没动。
顾哲源与几人一起起哄道:“你那儿不会是没长大吧?”他们说得越发不像话。
顾衍誉转身向那鸨母,说要一个新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