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管这些闲事。”她的神情不是真的在提条件,倒像笃定了他不会说,所以借此来堵他的口。
他沉默良久:“我们自幼相识的情分,不够我让你悬崖勒马么?”
顾衍誉也不意外,笑容甚至是和煦的:“那你走吧,明日我们猎场上见。”
等他背影消失后,令狐玉走过来,很有几分担忧,他的话还没问出口,顾衍誉已经吩咐下来:“一切如常。”
顾衍誉对戴珺有种来路不明的信任,相信他即便推测出全部真相也不会出卖自己,但她不愿去细究那一点有恃无恐的来源。
居斯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驿馆那边封锁了消息,人员已经不准进出。负责接待使臣的宣王看起来目前是此事最大受害者。
如何应对赫连城又成麻烦事。皇帝授意先骗他说居斯彦突染恶疾,要关上门来好好休养,自有庆国的大夫全力医治,以图暂时将这雅克苏的主帅稳住,希望在最大程度上保住两国眼下的和平。
顾衍誉走进杜衡的小院,看到居斯彦精神恢复得不错。顾衍誉说:“待会儿会有人进来给你上妆,我怕当日对官眷的车马也会仔细盘查,你扮作家仆只怕混不过去,唯有易容成嘉艾的样子与我同乘马车进去才算万全。”
到时居斯彦在马车上不下来,看不出身高有明显差异,只不过他的眼睛颜色遮挡不了,此事唯有随机应变。
居斯彦对她的安排全无异议,但见顾衍誉面色有异,多看了她几眼,眼中问询的意思明显。
顾衍誉声音很轻:“若我们的计划进行顺利,你说……皇帝得知实情后,会在盛怒之下把我也收监调查么?”
居斯彦瞅着她:“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两党相争,皇帝总不会在此等胆大妄为之事被捅穿之后还赞顾衍誉一个灵活机变,只会觉得顾家心机深沉,都一样讨嫌。哪怕此事中顾家有理,敲打一番要她吃些苦头或许也免不了。
顾衍誉:“也是,我早该做好心理准备。”
她走出去的那一刻心想,她爹想到这一层了么?他……为她考虑过么?
冬猎当日。
顾衍誉换了轻省的骑装,她赶到猎场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
猎场果不其然加强了防备,进入狩猎范围前,这些大臣及官眷的车马遭到了比从前更严格的盘查。轮到顾衍誉时,检查的人掀起顾衍誉的车帘,看到她枕在侍女的膝上,侍女低头给她按着脑袋,并无异样,于是就这么被放了过去。
严柯见她戴了自己昨日送的护臂,眼里不由多几分愉悦:“怎么才来,昨夜又睡晚了?”
“天冷,不愿起来。”
严柯瞧她迷迷噔噔的模样,伸出胳膊拍了她后心两把:“像什么样子,先前还说要在冬猎大显身手,现在又变猫了。”
这消息被捂得严实,严柯尚不知内情。
这一幕恰好落在戴珺眼里,他也见到了两人手上一制两款的护臂,鎏金暗红颇为相衬。戴珺脚步微顿,很快又面色如常,从容走来与严、顾二人打过招呼,站入世家公子的队列。
今日人到得齐,严槿当然也在。顾衍誉过来时就见到了严槿和他的夫人,带着他的儿子在帐中休息。那孩子长得可爱,没比聂锦大多少,正抱着严槿的腿,一派天真地问:“爹爹,你近日怎么都不陪我玩?”
严槿把儿子抱起来:“泽儿乖,过了这一阵,爹爹带你出去好好玩几天。”
顾衍誉心想,你怕是没机会了。
不过顾衍铭没来,舆论正在风口浪尖上,顾太尉让他告了假。否则进了猎场表现也不是,不表现也不是。
戴珺自打完招呼就没与顾衍誉搭话。他走到哪里也有人群簇拥,想巴着他多说几句的大有人在,如果他想忙就可以很忙。然而在顾衍誉打了第三个呵欠之后——她瞧着是真的困,一双潋滟的眼里泛着红,戴珺扭过头来:“若没睡好,不如待会儿托病别去狩猎,跟女眷一起在帐子里休息。”
嗯?头都没往这边扭过,也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顾衍誉笑眯眯:“猎还是要打的,怎么好错过这种机会?”
戴珺顿了顿,只淡淡说:“随你。”
严柯看看戴珺,又看看顾衍誉,觉出一点微妙的不对付,伸手戳了戳顾衍誉:“嗳,待会儿进了场,我要去建安侯那边,你跟好玉珩,别自己莽撞乱冲,又是路都找不到就丢人了。”
冬猎说是大家同乐的机会,但并不是随便谁都能出风头。有想要借机讨好上峰的,更多会帮忙负责驱赶猎物,只为让身居高位的主人射出关键的一箭。严柯能这么说,定是家里早就叮嘱过他,要给建安侯保驾护航,他是不打算自己出风头了。
顾衍誉想起前两年他还是个会一心往前冲的愣头青,甚至抢过贵妃弟弟的猎物,他当时得胜归来举着朱弓欢呼的画面犹在眼前,她不由心中暗叹一回。
哨声一响,旗帜一挥,大家都四散开去追逐猎物。
顾衍誉骑马缀在戴珺后头,她心思不在打猎上。一个知道她全盘计划还不赞同的人在此,盯着一点也没毛病。
严槿若要发难,围猎结束之后的宴会是他最好时机,她只要保证这个期间居斯彦不被任何人找到,戴珺也不做多余的事,事情就错不了。
不过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周遭太过安静。马蹄踏过草木的声音变得清晰,等她意识到这件事时,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人群,到了丛林深处,谁家打猎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