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玩笑的语气一揭而过,却拒绝得彻底,周骏克制着后退半步,无奈道:“您说笑了,小老板。”
“昨晚是除夕,加班费会三倍发给你。”秦澈说道,“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过,之后也不想再听到类似的东西。”
春节过后,秦淮序的案子准备开庭了。
上庭前,秦澈先去了北城五环外的一家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私密性极强,办公大楼后就是掩映在绿化之中的独栋别墅,通往每栋别墅的小路都不一样,给病人提供足够隐蔽的疗养空间。
住在这里的不乏退休干部,商业巨擘和一些娱乐圈大腕,秦靖川跟老院长私交很好,十几年前在医院初成规模的时候就把秦正业弄了进来,每年付数十万的疗养费,生怕他断了这口气。
魏鸣也是在几个月前刚得知这个地方,秦靖川让她派人盯着某个房间,在必要时刻把秦澈带过来。
“所以我之前也不知道里面住着的是秦正业。”魏鸣耸耸肩膀,“秦靖川让我把你带来,就是把处置权交给了你,是留还是不留,全凭你一句话。”
秦澈点头,半张脸埋在口罩下面。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黄铜纽扣,大步走过的时候步履生风。魏鸣跟在他身后,恍惚间感觉秦澈像是完全变了个样,他身上有着来自另一个人的姿态和气息。
疗养院内环境幽僻,如果不是事先吩咐,一路上连个工作人员也不会看到。魏鸣带他到一幢别墅前站定,门口有雪雁的保镖把守,看到他们后恭恭敬敬把铁门拉开。
秦澈四处打量,总感觉这里比起疗养院,更像是一个精美的囚笼。
他们穿过草坪和花坛,在别墅楼前站定。一楼是一个被落地窗包围的阳光房,里面种植着一些在冬天盛放的花卉,看起来生机勃勃。而与之相对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面色僵硬呆滞,看到有人来也没什么反应。
秦澈看向他,一时不能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跟照片上见过的秦正业联系起来。
他是秦淮序最小的儿子,看起来却比秦正昌年纪还大,天之骄子不可一世的姿态荡然无存。
秦澈面色苍白,被大衣遮住的胸腔不断起伏着,就是这样一个面容憔悴的老人,当年设计车祸害死了他的父母,还在事故后堂而皇之地出现,领走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魏鸣看人有些摇晃,担忧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秦澈摇了摇头,大步上前拉开了房门。两个保镖马上跟了过去,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就算有这么多人进来,秦正业的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他仍是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滞板,胸前的口水巾已经脏了,房间里也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异味——他在这里也并没有被照顾得很好。
秦澈在轮椅前站定,居高临下盯着他,将口罩取了下来。秦正业终于有了反应,视线慢慢凝在秦澈身上,短暂的僵硬后竟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身子猛地往后一仰:“你,你……”
保镖马上警惕起来,拦在秦澈前面。
不过几瞬的功夫,秦正业已经完全变了副样子,满脸的沟壑都像是皱在了一起,他哆嗦着伸手挥舞,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
魏鸣皱着眉头问:“他见过你?”
见过也是在十几年前了,现在物是人非,又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秦正业不可能认出他来。秦澈面沉如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在魏鸣讶异的目光里,他上前逼近了几步,站在秦正业面前:“你当年杀的人应该不算少,还能记得一个小小的外戚?是他们无辜,还是你心里有愧,用两条人命隐瞒你有私生子的真相。”
“秦,秦瀚德——”老人几近癫狂地喊出一个名字,“你没有死,不是我做的,不是……”
秦澈猝然瞪大了眼睛,那是他父亲的名字,不等他反应过来,老人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张牙舞爪就要往他的方向扑,又被保镖狠狠按回了椅子上。
秦澈深吸一口气,整条手臂控制不住地发抖。魏鸣按铃叫来了护工,大概是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护工熟练地拉起束缚带,将人牢牢绑在了轮椅上。
秦正业似乎是被捆怕了,护工一靠近眼里就露出了畏惧的情绪,尽管还在神志不清地念叨,动作幅度却小了很多。
“他已经神志不清很多年了。”护工解释道,“这种发狂的情况也时常出现,一般都会把人绑上。”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秦澈重新戴上了口罩,声音里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护工在这边做了很久,也事先看过病人的治疗史,摇头道:“这位先生曾经染上过纯度很高的海洛因,光是戒毒就用了三年,彻底戒断后人就不太正常了,更别说这么多年一直被关在这里,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啦。”
秦澈点头,目光看向轮椅,被捆起来的秦正业仍在小幅度地挣扎,直到医务人员赶来为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曾经的秦家家主,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被关在这里十多年,大概比杀了他还要难受。魏鸣问道:“怎么说,你想怎么处置?”
最初的震惊过后去,秦澈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后退几步,看了秦正业最后一眼:“先留着,他还有用处。”
时间一天天过去,开庭的日子愈发近了。
秦淮序在口供里咬死他对绑架案毫不知情,毕竟只有那两个电话,也没有什么关键信息,想要定罪仍有一些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