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川几乎是换着花样在给他补,秦澈的吃饭问题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中午要吃的甘筍猪展汤早上就要煨上,猪肉是附近乡下清晨现杀的土猪,甘筍拔出来还带着泥,小火慢吊,一锅水浓缩到只剩两碗。
秦靖川开完会后脱掉西装,亲自盛好端进卧室,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给人喂。
秦澈不喜欢胡萝卜的味道,老大不开心地蒙上被子:“我不吃。”
秦靖川把人挖出来让他依靠在自己怀里,连哄带骗像是在蒙孩子:“你尝尝,没有萝卜味。”
说罢,出其不意喂进去一勺,见人咽下去了赶紧夸奖:“真棒,是不是很好喝?”
不等秦澈拒绝,又舀一勺哺进去,在人要发飙之前赶紧给他吃颗酸甜的维生素软糖。趁这间隙,秦靖川把猪肉撕成一条一条的肉绒,都不用嚼,抿进嘴里就化了,这照顾人的精细劲儿别说对着别人,就算那未出世的孩子估计都不会享有。
秦澈最烦他这赖皮的样子,可半碗汤水喂下去,身上还是暖热熨帖起来,整个人懒洋洋地犯困。
他最近入睡很艰难,有了困意也很难进入深眠。秦靖川见他有些迷糊了,便让人推掉了下午的会,换上软和的睡衣陪他午睡,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号抱枕。
虽然秦澈看见他就烦,但秦靖川的怀抱还是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朦朦胧胧的时候他会感觉自己变得很小,像小时候那样缩在秦靖川怀里。
父母刚去世的那两年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秦靖川把他安置在主卧旁边的小卧室里,其实秦澈还是怕的,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声。直到有次遇上雷暴天气,半夜惊醒的秦澈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去敲秦靖川的门,压抑着呜咽叫“秦叔叔”,秦靖川开门便将他抱起来,将小孩扔到自己的大床上,再没叫那双脚丫子沾过地。
从此再遇到雷雨天气,秦澈也能深眠,幻想中那个温暖的怀抱永远会稳稳拥着他。
他的童年虽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无忧无虑,但在秦靖川身边总归是快乐的。秦澈怀念着往事逐渐入睡,秦靖川浑厚的心跳就在耳侧,他听着睡了两个钟。
醒来时秦靖川正贴在他的肚子上,像抱着蜂蜜罐子的大狗熊小心翼翼用侧脸贴着他的小腹。嘴里一边嘟囔:“怎么会没有胎心呢?宝宝快点长大吧,别让你妈受罪了。”
那是秦澈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秦靖川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他好好跟人打商量:“我会好好把它生下来,那之后你就放我走,怎么样?”
秦靖川没料到他会醒,更听不得这个“走”字:“走?你要去哪儿?”
他正在规划着怎么把整个秦家洗白打理好交给他和孩子,秦澈却说要走?
秦澈尽量平心静气地跟他讨论:“我不能一直过这样的生活。”
“我不是小孩子了,秦靖川,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秦靖川直起身子,头一次正视他的需求:“那你想做什么?继续拍戏?”
想做什么?秦澈答不出。他没有多爱演戏,当初选择这一行业单纯是想逃离秦靖川的掌控,大学专业念了国际贸易,但也没有很多实操的机会,于是他意识到不能顺着秦靖川的思路走,他不应该纠结职业,而是……
“我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去社交,工作,”秦澈顿了顿,咬了下唇才道:“赚钱抚养这个小孩。”
“你要自己抚养这个小孩?”秦靖川眯起眼睛,“它也是我的孩子。”
秦澈警惕地看着他,像是守窝的小动物:“是我生下来的。”
秦靖川几乎要笑出来,没想到这小家伙要跟他争的是孩子的抚养权,他冷酷驳回道:“不可能,这个孩子在秦家出生,我的一切都会是它的,这是它的责任。”
“你想要它无忧无虑像普通小孩那样玩着泥巴长大?那不可能。”
万事他都可以顺着秦澈,只是在这一点上决不能松口。不光小的要,大的他也要,秦靖川还穿着那件跟秦澈同款的兔毛睡衣,整个人陷在一堆毛绒绒里,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秦澈气得要胃酸倒涌,又有了想吐的感觉,他赶紧闭上眼睛深呼吸,压抑胃里排山倒海的冲动,似乎那个还没有胎心的小生命也在为它的母体打抱不平,被父亲的话彻底激怒了。
秦靖川见他状态不对,赶忙去揉那小胸脯替他顺气:“你着什么急呀,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等生下这个孩子我还能囚着你不成?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身体养好。”
他永远在哄他,永远自以为是地替他打理好一切,秦澈气道:“你滚出去!”
秦靖川觉得为难:“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秦澈想不了那么多:“滚!”
“越来越凶了。”秦靖川嘀咕着乖乖滚了,拿了电脑去隔壁书房办公,主卧有个什么动静能及时听到。
结果秦澈后脚跟过来把枕头扔在他身上:“别在二楼,看到你就难受!”
他一脸菜色,像是真的要吐出来。秦靖川又气又心疼,见人光着脚丫,先把他抱起来小心安置到床上,泄愤般在那小屁股上捏了两把,在秦澈急眼之前赶紧道:“我这就走,不在二楼给你添堵。”
秦靖川滚了,秦澈的气还没生完。他烦躁地打开手机随意浏览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微信界面跳动,弹了条消息进来。是来自方隐成的,他一周多没去公司,对方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说身体不舒服。
方隐成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殷切询问他需不需要探望。秦澈打马虎眼含混过去了,下意识地不想外人来他和秦靖川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