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剃了头发,穿着一身宽大的囚服,坐在铁窗后面,笑的云淡风轻。
他杀了三个小女孩,把她们分尸之后装进黑色塑料袋,一点点扔进了黄河里。
他笑的很轻松,那些事,就好像跟他毫无关系。
妈妈哭得几次昏厥过去,捶着胸口问他,“天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笑着说,“不为什么,做了就是做了。”
他忽然看向余天然,叮嘱她,记得给小乌龟换水。
余天然呆呆看着哥哥,心里迷茫得要死。
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想起那只小乌龟?
他心里,不该全是卫生间泼溅的鲜血和满地的残肢吗?
他不该是崩溃的吗?不该是疯掉的吗?
她想哭,想骂他,想踢他,想晃着他的肩膀问个究竟。
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么疯狂变态的事?
问他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给全家带来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她甚至想扒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可当她站在铁窗前,和他面对面时,她却不敢了。
她连和他对视一秒,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平生第一次意识到,这世上最恐怖的疯子,一定是最平静的。
她的哥哥,究竟是在哪个瞬间,悄然变成了这样?
又或许,他从始至终都是个疯子呢?
从看守所回家的路上,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头顶次第绽放。
他们一家三口,像灰色的幽灵,走在五光十色的夜幕下,四周是触不到的万家灯火。
又一朵烟花轰然炸开,爸爸抬起头,对余天然说,“那个记者,你让他来家里吧。”
寒假里剩下的日子,龚亮几乎每天都来余天然家。
他是个记者,可余天然觉得他更像医生,殚精竭虑地为哥哥,为这个家诊断着看不见的顽疾。
诊断的过程是痛苦的,他从哥哥的婴儿时期挖掘,一直挖到他高中毕业。
余天然看着爸妈在一幕幕的回忆里碎成一片片,又咬着牙把自己拼凑起来,继续回忆。
这么痛苦,却又义无反顾地继续着,只是为了给今生的冤孽,寻一个因果。
可那些回忆本身,其实并不痛苦。
那些琐琐碎碎的往事,细细回忆起来,甚至有种让人神经错乱的美好。
因为回忆里,除了似水流年里的琐琐碎碎,真的什么都没有。
哥哥大多时候顽皮,偶尔乖巧,读书不用功,却也害怕考试垫底。
到了青春期,有朋友,也有喜欢的女孩……
在父母和余天然的回忆里,他就是一个寻常的男孩。
龚亮却认为余天然的爸妈在自欺欺人,认为他们一定抹去了,或是无视了某些诡异或是阴暗的细节。
他坚信,一个变态杀人狂的形成,不可能毫无原因,可爸妈就是回忆不出这个原因。
除了做生意忙,对兄妹两个人的照顾有些疏忽,别的原因就再也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