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缇尽量把头压低,让自己和其他狱差融为一体。
好在李婉莹也没说什么,随便看了两眼,就收了目光,转而对蒋公公道:“公公且去忙吧,别耽误了办差。”
“奴才遵命,恭送长公主殿下。”蒋公公压了下身,摆手示意身后的狱差继续走。
柳拂缇埋头混在其中,并未见身后李婉莹的目光正一点点落在她稍显跛脚的腿上……
到了内狱,眼前熟悉的场景与潮湿之气,瞬间就将柳拂缇带回了那些在此受刑的日子,令她身上那一道道鞭刑后留下的伤疤,似在隐隐作痛,经过刑讯间时,更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跟上。”蒋公公在前淡淡提醒了一句。
柳拂缇强行稳住心神,匆匆跟上脚步,将食盒放在最里间的“天字号”牢房前。
待前面的狱差都走得差不多后,柳拂缇才悄悄退了回来。
独坐在牢房内的李洵并未换上囚服,而是依旧穿着那身已经残破不堪的蟒袍,发冠也不知落去了何处,只有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前,没了往日的桀骜,只剩下满眼的狼狈。
“东西拿走。”
李洵在昏暗的灯影下闭着眼,向着发出脚步声的方向冷冷说了一句。
柳拂缇站牢门前,低声开口:“李洵。”
李洵闻声,这才缓缓睁眼:“是你。”
“嗯。”
柳拂缇蹲身下去,打开食盒,将饭食一样一样地往外拿:“这些都是你素日爱吃的,放心,没毒。”
李洵淡淡地扫了一眼:“谁让你来的?”
“猜猜。”柳拂缇语气轻松,像是寻常闲聊一般。
李洵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虽觉她此举无趣,却鬼使神差地顺应着猜:“柳逾尘,江尚,淑妃,还是李鹜?”
“都不对。”柳拂缇摇摇头,同他对视,“你的这些喜好,宫内还有谁会记得住?你心里已有答案,只是不愿说出来,也不愿相信吧?”
“呵……”李洵嗤声,“柳拂缇,孤最讨厌你这幅自以为是的样子,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么?”
“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柳拂缇不卑不亢地顿声,“可我了解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李洵面色森冷,丝毫不为之动容:“有空在孤这打感情牌,不如替孤回去问问父皇,为何还不肯下杀令?若是为了从孤的口中问出什么来,还是省省吧。若是为了旁的,更没有必要,他既能为了光明正大废储设计于我,还怕亲自下旨赐孤一死么?”
“李洵……”柳拂缇看着他冷冰冰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深吸了口气,“自以为是的不是我,而是你。”
“你以为我是来替陛下问话的?你错了,陛下只是叫我来看看你,什么都没叫我问。事到如今,你说不说,对陛下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你闭口不言,陛下就查不到蛛丝马迹?这可是造反,是叛乱!怎么可能无迹可寻?”
“实话告诉你,青龙旧部的人已经被抓了不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根本用不到你来佐证什么,陛下几次三番叫人来问你话,你当真不明白陛下的用意吗?”
面对柳拂缇的声声质问,李洵哑然。
“李洵,先前我还以为你能坐上储君之位,多少算是有点脑子。现在看来,呵……”柳拂缇满是嘲讽地嗤笑摇头,“你不过是凭借陛下对你的偏爱和期许罢了,而你自身,实在蠢得可笑。”
“你说什么?”
李洵的脸色一寸寸铁青下去,似是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听过这般露骨的辱骂和评价。
“我说你蠢!”
柳拂缇不耐烦地踢翻了面前的食盒:“你为了一己之私,允准手下私设盐场,贩卖给敌军,丝毫不顾及我燕朝的安危,你不蠢?你不信从小疼你到大的君父,反倒轻信煜王和张中丞会帮你造反,你不蠢?你剑指京都,领兵造反,兵败之后,还想咬紧牙关,指望着害你至此的人来救你,你不蠢吗?”
“孤没有!”
“哦,那就是明知他们是祸害,而你也逃不了一死,你想用速死来令陛下背负杀子的愧疚,而将那群罪魁祸首留下来,给新任储君制造危机麻烦,以此来恶心大家,是吧?”
柳拂缇越说越气,恨不得当即把这蠢货拉出来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