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时瑜在心里盘桓了许久,想了又想,斟酌来斟酌去,最后选了最切骨剜肉的一句。
六年前的伤口早已愈合,即便留下了丑陋的疤痕,却也再不会疼痛。但话音落下,时瑜真切地在男人的眼里看到了痛,刻骨铭心的痛。
黑色的眸子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里面波光起起伏伏,像是暗藏着什么沉重而又疯狂的东西,随时都要破水而出。
但对方又用一层名为理智的厚重屏障将它困锁在里面,任由底下风起云涌、声嘶力竭,都不透出分毫。
时瑜有个了不起的技能,他总能精准地戳中祁暮扬的痛点,只是一瞬就能将他所有构筑的防线都彻底瓦解。
六年前的那天清晨,大概是祁暮扬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即便是现在午夜梦回时,他都会清晰看见那个全身是血,却还抓着他的手臂,让他放自己离开的时瑜。
这一刀扎得够狠也够深,祁暮扬甚至连呼吸都明显一滞。
“对不起,时瑜,”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祁暮扬伸出手想去摸时瑜的后颈,理所当然地被躲开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时瑜脚一蹬,拖着椅子退出去一段距离,蹬脚在地板上剐出刺耳得声音。
“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祁暮扬身体前倾,抓住时瑜的手腕,“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呢?”
“我不喜欢你,”时瑜扭手甩开,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撒谎,”一步上前,祁暮扬把人逼到餐桌旁,他身体前倾,时瑜就不得不半坐在桌上,“你昨夜抱着我不放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是药物作用,不是我的本心,”双手抵在对方胸前,时瑜想要把人推开。
“你闻到了吗?”深邃的眼眸微眯,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时瑜的脸上,祁暮扬语气里带了戏谑,“是柑橘的味道,甜腻腻的那种。”
被对方这样一提,时瑜也注意到了。六年来仿佛死了一般的腺体,碰到祁暮扬就像是满血复活了一样,压都压不住。
“这玩意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时瑜咬牙,他好不容易说出那么狠的话,想要一刀两断,结果还不到一半就被自己的腺体给破功了。
“告诉我时瑜,你为什么要推开我?”没有理会对方的辩解,祁暮扬很认真地想要寻求那个答案。
原以为时瑜总想从他身边逃离,是因为不喜欢他,甚至心有所属。但谁会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孩子?谁又会甘愿去安抚一个不爱的alpha度过他的易感期?
所以,为什么?
祁暮扬问得认真,一瞬不瞬的眼睛那么地专注,让时瑜也不得不正面这个问题。他推拒的手放松了力道,神情忽地变得冷静沉稳。
“我不想当个抑制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说得这句话,他喜欢祁暮扬,哪怕他强势又霸道。
但他无法忍受只被当作一个随时可被替代的物品,不知道何时就会被弃之如敝履。所以当初他才会把心一横,自己把腺体毁了。
“我没把你当作抑制剂,”祁暮扬拧眉,他以为自己的感情表达已经足够明显了,“也许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喜欢。”
“你的喜欢是什么喜欢?”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时瑜忍不住反驳,“是对小猫小狗那样的喜欢?还是对心爱物件那样的喜欢?还是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的喜欢?”
一连串的问句把祁暮扬听得越发不解,眉头挤成了川字。
“你怎么会把自己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类比?”祁暮扬总觉得他是在听时瑜控诉着一个变态。
“你喜欢我,却不愿让我真正平起平坐地成为你的另一半,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时瑜在心中憋了六年的话,六年前他没有勇气对祁暮扬提的问,今天一股脑全说了。
“谁说我不愿意的?”祁暮扬被一顿数落,更懵了。他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祁暮扬低声轻笑。
“你笑什么?”明明是在控诉,对方不在意的态度让时瑜更加恼火,没忍住踹了对方大腿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