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煦昭眉毛微蹙:“这样重要的事,为何等到今日才说!”
“陛下,昨日之事多有蹊跷,本想进宫面圣时方才听说马受惊原因,臣以为此事非同凡可,便在今日上奏陛下!”云岁骛低下头时额上已沁出汗珠。
赵醒此时补充道:“本该昨日将呼延王子收监调查,但碍于其身份,又因此事事出蹊跷,故而臣只是在驿馆四周布下重兵看守,却不想正是此举为王子招致祸端。”
魏煦昭问道:“何来祸端一说?”
“昨日深夜,有刺客神不知鬼不觉闯入驿馆,意图刺杀呼延王子。”
“即使闯入,又何来神不知鬼不觉?到底是大理寺的人武义不精,倘若是折沖府办事,岂会给那刺客机会?”开口的是赵醒,他因陆惟明之事被撤职多日,这几日挂着将军衔上朝议事,虽说是徒有名头没有实权,但皇帝也并未将折沖府委派他人。
魏煦昭擡手压下议论,不怿道:“今日敢在大齐刺杀伊氏王子,他日岂不是要来皇宫里刺杀寡人?”此言一出,堂下顿时鸦雀无声,天子颇为头疼得揉着眉心,道:“裕都的巡防监测必须加强,将伊氏国王子移至宫中择一处僻静之所安置,至于工部侍郎侍郎何在?”
冯诠赶忙上前道:“林大人膝下单薄,如今痛失腹中子,昨日在府中昏厥,不过大夫说已无大碍,只是至今未醒。”
魏煦昭长叹一声:“送些金银抚慰一番,再派个资历老的太医整治,便说寡人允他病好之前在府中修养。”
朝堂上大臣们个个肃立,各有心思。
谢闻枝上前道:“陛下,蹊跷之处在于呼延王子的马受惊,正好沖撞朝中贵人爱妾,想必那人以为呼延王子必定会因此收监调查,或是软禁,却不想在驿馆安然无恙,才起了刺杀之心。”
魏煦昭点头肯定,问:“衆爱卿有何见解?”
江潜的眸光瞥了一眼谢闻枝,执笏上前:“陛下,臣以为呼延王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那刺客之主必定也是出自伊氏国,想在大齐了却仇怨,亦让大齐替罪。虽说来者不善,但若无接应,也难全事。”
“丞相的意思是,裕都中有人接应,寡人的朝堂中出了奸佞?”魏煦昭凝眉冷笑,审视着堂下衆人,一双鹰眼似能洞察人心。
“御史中丞何在!”魏煦昭呵道。
一垂垂老者踏出队列,躬身行礼,此人便是御史中丞严暄,他虽已年逾古稀,但精神依旧矍铄,“臣在!”
“好,好,”魏煦昭赞赏的目光投向此人,严暄此人乃三朝官员,前朝啓国宰相,一身铁骨本该以身殉国,但却受魏煦昭终月亟请,再为齐国臣子,“严大人,寡人便将这监察百官,侦缉奸佞之职托付于你,还望大人莫要辜负寡人!”
严暄不卑不亢,领命回到队列之中,谁也没有想到这年在桑榆,即将告老还乡的三朝元老再次身负重担,不由让人感叹良多。
朝中无琐事,冯诠高喊“退朝”之后,严暄步于百官之前退出朝堂之外,就连江潜也难得放慢脚步,徐趋而行。
“当真是人间重晚晴。”赵醒不由叹道。他方想与江潜搭话,却见冯诠疾步赶来:“丞相,陛下宣您去御书房议事。”
江潜并不意外,从容道:“我这便去。”
御书房内,魏煦昭坐在桌案前,眉头紧皱,见江潜踏入御书房,索性起身道:“丞相,严暄此人如何?”
江潜不疾不徐行了礼方才说道:“严大人德行敦厚,节义可称,操履清洁,强毅正直。陛下对严大人了解甚过微臣,心中自有答案。”
魏煦昭自哂道:“是啊,肱股之臣,寡人心中早有答案。”
江潜沉思片刻,道:“陛下心中所虑,亦是臣心中所虑,不到万不得已定不会搬出严暄此等老臣。”
魏煦昭喟叹道:“朝中结党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此时尚且风平浪静,来日指不定会掀起什麽风波来。”
江潜淡笑道:“臣有一策。”
“你是指陆家的那个遗孤?”魏煦昭撚须思忖:“还不够,寡人可吊死问孤使他入朝,但能否掀得起风浪,为寡人所用,又得另说。”
江潜不置可否,展颜道:“陛下,臣之策并非陆相宜,而是另有其他。”
“哦?”魏煦昭笑:“丞相有何良策?”
“我朝重寒门,自陛下建国以来,複兴教诱,三年一科举,寻文采秀美,才堪将略之人,但受学与书院大多不离世家子弟,最终入仕亦是如此,故而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踏足朝堂,更有酒囊饭袋被说成满腹经纶的,买个官送去地方便可安度余生。”江潜从容道,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陛下兵家出生,难免有重文忌武之心,但环视朝野,手握兵权唯有朔北与南厉世家,如今陆惟明死于非命,南厉世家群龙无首,表面以许氏为尊,实则内斗不断,再不可与朔北一争高下。”
魏煦昭颔首:“爱卿的意思是开武举?”
江潜道:“抑武多年,世家子弟多重诗书礼易,而轻武科,大齐善武之人也并非拘泥于世家,或远在江湖,或藏匿民间,世家子弟有,而无势力背景所依仗的更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好事何人不愿奋力一搏?届时陛下见贤如雨,岂非美事一桩?”
魏煦昭闻言一愣,随即朗笑:“爱卿堪理政事,有卿如此,寡人複有何憾?”
“陛下圣明。”
言栀从小巷中出来,已然过了江潜以往下朝的时辰,不由焦躁催促林随意快些,他坐在马车内,一时间恨不得自己夺过马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