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停在宫门外恐惹人生疑,你们可有想去的地方?”
良久缄默的言栀此时开口笑道:“那定是要去给洛姐姐洗尘了,大相国寺旁不远处有一家茶楼,清新素丽,不如先去那,顺道还能去相国寺祈福,待到用晚饭时再回城摆宴,如何?”
洛尘笑娴静端庄,笑貌清丽:“多谢言公子了,知我不喜热闹,此番便是最好不过。”
“是,是,”魏阶只顾着看洛尘笑了,哪管得上其他?但见洛尘笑眼神一瞟言栀,沖着自己挤眉弄眼,便恍然问道:“言公子便是丞相表弟吧?常听太子他们谈及,如今一见果然相貌不俗。”
“不过都是各位大人擡爱,他有什麽好的,做事不稳,心思不定。”江潜每每口上骂着言栀,眼神中却从未有过一丝怪罪的神色,反倒是宠爱有加。
魏阶淡淡一笑:“怎会?只是本宫尚有一事不明,不知丞相可否解答?”
“殿下但说无妨。”江潜一早便猜到了魏阶心中顾虑,却不想魏阶刻意回避,问了其他:“冯诠方才找到本宫,说陛下下令放了尘笑,为何她却早在丞相马车之内?”
洛尘笑听她一语言尽不禁掩面一笑,提问同样也在江潜的意料之外,忍俊不禁道:“还不是这个家伙,一早听说我今日计划,便火急火燎要去刑部等洛侍郎,谁知那些个侍卫以为便是上头下令来让他带洛大人出狱的,莫名其妙就开了牢房,他倒也不怕,就这般莫名其妙带走了洛侍郎,洛侍郎整理一番后便一同等在宫门口了。”
言栀听后讪讪一笑,道:“我那是狐假虎威,谁不知道我是你江潜的亲戚?况且洛大人本就没有罪过,狱卒们那都是心知肚明的,想着我带大人走也不稀奇。”
魏阶闻言一愣,随即看向洛尘笑道:“你胆子也真是大。”
洛尘笑与言栀面面相觑,笑道:“毕竟与殿下一同打过仗,还有什麽好怕的呢?”
马车缓缓停下了,与其说是茶楼,倒不如说是茶肆,只因那处与尚未建成的江府雪庐相似,矮矮的一间罢了,但却处于半山之上,悬崖之旁,可俯瞰大相国寺,又可见城郊乡村屋舍俨然,处于竹海之间,春可赏落英,夏可避暑听蝉鸣,秋听雨打竹叶声,冬观雾凇沆砀,是一处闹中取静,极为雅致的地方。
洛尘笑如今装束不同从前在官场那般,而是寻常女子着装,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範,洛风澈有女如此,何人不羡?
小厮上了茶,洛尘笑道了声谢,虽不及宫中的滋味但也称得上是裕都一绝,“我竟从不知裕都还有这样的地方,倒是辜负了曾经的那些閑情逸致。”
“莫说洛侍郎了,就连我也是前不久方才知道,言栀天性贪玩,来裕都才几天就将近摸了个遍。”江潜笑着饮茶,也不忘用余光瞟一眼身旁言栀的模样。
言栀撑着下巴,指节有节奏地扣在桌案上,他睨了一眼江潜,笑道:“哪是我天性贪玩,分明是江大人日理万机,耽误了好些景致。”
江潜正不知如何回应,却听洛尘笑道:“东方未明,相君啓行,丞相本是身负重任,但倘若谋尽丞相该行之事,江大人是否也要思量一番,何谓不负万民,亦不负己身?”
此话既出魏阶倒是触动颇深,她略有迟疑道:“尘笑此番蒙尘,倒是想通了许多。”
“没有什麽想通与否的,只不过是走了刑部这一趟,终日惶惶不安,却只顾虑家族、挚友,还有殿下,反倒是想不起礼部的一丁半点了。”洛尘笑微微一笑,无奈道:“江大人对我有恩,从前受大人赏识提拔之恩,现如今受大人解困之恩,今生怕是无以为报了。”
江潜神情微动,展颜道:“若是说侍郎入仕是为万邦宁,无非是三公论道六卿分职罢了,如今朝野之上少了陆尚书,洛大人便只管顾好礼部,保全自己,这便是对是最好的报答了。”
二人你推我往地打官腔,言栀倒是百无聊赖地玩起了一旁折下的竹枝,同样百无聊赖的还有魏阶,只不过言栀情绪皆浮于色,而她却格外沉得住气。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不过是一间茶楼罢了,江大人平日里忙碌政务,我不过閑人一个,得了空我便带你去些有趣的地方,江大人届时可别嫌烦!”言栀嘀咕了一句,却引得三人发笑,他推了推自己面前的碟子到江潜手旁,说道:“大人殿下都别聊那些俗事了,赏景喝茶,岂不快哉?”
“是,言公子教训的没错,今日为尘笑洗尘,便不好再说这些烦心事了。”魏阶赞同道。
言栀沖着江潜皎洁一笑,道:“只不过这里景致虽好,但茶汤既不比宫中,也不比相府,来日殿下与洛姐姐定要来江府喝表哥煮的茶。”
江潜笑着摇头,满脸皆是温柔,也不怪罪言栀自作主张。
“这裕都谁不知丞相泡的一手好茶?那功夫,怕是连父皇殿里的煎茶士也望尘莫及。”魏阶叹道,“只可惜我虽生在皇家,又为女子,却是个天性粗野只懂行军打仗的。”
洛尘笑娇嗔道:“何必妄自菲薄?”魏阶听后便对她笑了笑,两人像是情比金坚。
四人焚香默坐,消遣了好些世俗顾虑,不远处有零星几只飞鸟掠过,大相国寺的铜钟一敲,又惊动了林间群鸟四散,风微微从茶楼掠过,纱幔鼓动一阵。言栀见三人吃得差不多,开始谈论政事,便寻了个由头出了茶楼。江潜今日未曾挽留,想必也是因为洛尘笑与魏阶与自己不甚熟识的缘故。
茶楼与大相国寺不远,站在高处,言栀还能隐约瞧见碎云先生与陆相宜在院子里对弈,而这间茶楼实则也是碎云私下布置,茶楼的老板小厮皆为心腹,便是借着着地形方便一观全景,而言栀自然也就瞧见了在相国寺外苦苦恳求净明和尚的谢闻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