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宜满腹仇恨,一心只想报仇,此时给他一个借此入朝的机会,这叫雪中送炭。”江潜以为他不知如何与陆相宜开口,便展颜宽慰道。
谁料言栀如今却怯生生道:“这裕都已经够乱的了,再加上一个陆相宜,那不是乱上加乱?我本是想借此机会救下徐辞盈,也好在兰香舫安插眼线,目的并非”
言栀说着,却瞧见江潜趁着下巴,笑意不减,不由地试探道:“你答应徐让尘救她,是想挖魏邤墙角,收买二皇子的近侍?”
“你我一向心有灵犀,你想到了徐辞盈,我想到了她哥哥,你说这是不是心有灵犀?”江潜不禁感慨,而言栀却迟疑片刻,问:“还有谁知道他们是兄妹?”
江潜沉吟片刻,道:“没了,连魏邤也不知道,他若是不来求我,我也不知道。”
“他为何来找你?”言栀疑惑道。
“他还能找谁呢?”江潜啼笑皆非,“裕都这麽大,哪个看上去像是个善茬呢?”
言栀提起江潜的两只耳朵就骂:“你是善茬?你明明才是最有心计城府的!”
江潜痛得直咧嘴,脱口而出:“我战战兢兢这麽多年,最先要搅乱这裕都的人是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是日夜,雨珠淅沥,玉漏声残,清夜中一轮月华如水,江潜打着伞在言栀身后跑,而他提着笼子去了花园,终于在尚未修葺成形的雪庐前停下了。
“要这雀儿的是你,现在不要的又是你,好任性。”江潜一手撑伞,一手叉腰,不懂言栀意欲何为。
言栀想也没想便将鸟笼挂在了屋檐下,道:“谁知道这雀儿这麽吵,白天吵,晚上吵,没日没夜的吵,还要不要睡觉了?”
“那放在外面就行了,特意跑这麽远做什麽?”
“我想着是从这抓来的,把它带回来看看风景,一解思乡之愁便不吵了呢?”
“傻不傻,我关你的那几天你不也是又吵又闹,消停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上房揭瓦?本就是该翔于天地间,何苦又把它关在笼子里逗弄?”江潜将伞交给言栀,自己腾出双手来给他重新抽紧了披风系带。
见他一时沉默,江潜以为是他感怀伤心了,自己也不知所措起来,正想出言安慰,却听得言栀嗫嚅道:“那怎麽办?你把我抓的小鸟送给魏邤了,它是自己在地上让我抓的,也不吵也不闹,乖得很。”
江潜千算万算竟没想到居然是这事惹恼了言栀,“我以为只有像他们那般的纨绔子弟才喜欢这些。”
言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以为你现在长大了,不喜欢这些了,谁知道你还是天天捕鸟抓鱼的,我从前竟不知江府是如此包罗万象,你一来什麽稀奇的动物我都见过了。”江潜还是没有忍住笑,言栀见此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将伞扔还给他,道:“是你自己没趣,还来怪我?江府后头就是赭丘,要换做是夏天那才叫包罗万象呢!”
“是我无趣。”江潜连连应道:“这些都没有意思,我认识西大街有家店铺,专门饲养些笼中养的鹦鹉,比这些有趣多了,明天我就让林随意去挑一只品相最好的带回来,你若是不喜欢,那就换到喜欢为止,这样可好?”
言栀光是听着就已然消了气,笑意藏也藏不住,全然浮现在脸庞,“这样还差不多。”
江潜一向是瞧见言栀开心的模样便跟着他傻乐,这时候是极好说话的,他朗声笑道:“再给你抱一只大尾巴猫来?”
此话一出,言栀开心地直扑进他怀中:“一言为定!”
“咳咳。”林随意不知何时站在他俩身后,极不合时宜地清了清嗓子,二人便齐刷刷地看向了他,似乎都在责怪他的不识趣。
“什麽事?”江潜冷声问道。
林随意自然也是无可奈何,硬着头皮道:“谢谢大人来了,说想见言公子。”
他来干什麽?江潜看向怀里的爱人终究还是将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道:“请他去书房,我们这就过来。”
林随意得了令便一溜烟跑了,他可不愿再去招惹江潜,而言栀再擡头时,江潜已然又恢複了那温柔似水的模样。
“走吧?”江潜笑道。
“好。”言栀点头回应,挣脱出他的怀抱后又踮起脚打开鸟笼,那黄雀扑腾两下翅膀也就飞走了,消失在了深夜中。二人牵着手在花园里慢慢走,谁都不想松开,待出了园子,瞧见了书房的灯火时又恋恋不舍地松开。
林随意替他拉开了书房门,谢闻枝就坐在里头,轻车熟路地拿起江潜的茶具泡起了茶。言栀探出脑袋,笑着打招呼:“谢兄?”
“言栀?丞相,快来,这是从云水镇快马加鞭送来的糕点,还热乎着呢。”谢闻枝客气道,他放下手中的青瓷杯,打开了一旁的食盒。
云水镇是在云溶江的南岸,裕都下方的一个小镇,也是物産富饶,百姓富庶的地界,而云水镇的糕点却是整个齐国最有名的。
而言栀显然不知这一点,他略有迟疑地看向江潜,而江潜却先他一步踏进书房,道:“快来谢谢谢大人,云水镇的糕点是有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更何况还是刚出炉的。”
“谢谢,谢大人。”言栀躬身行礼,道。
“不必,恰好疏林前一个月订上了这糕点,早在前日就派了家丁去云水镇,但现如今他被锁在屋子里读书,也便无福消受了。”谢闻枝将糕点摆在了桌上,显得十分殷勤,与他从前的孤傲气性完全不沾边。
“想着倒不如给言公子尝尝,也算是对得起这一个月的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