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州大旱,从春夏直到秋日,都没能落过几场雨,百姓已然无米之炊,卖儿卖女,再这么下去,只怕前朝人相食的惨剧就近在眼前。
偏偏前朝七十二路义军之中,便有一李姓的豪强大户,凭自家不逊城池的坞堡自立为王,在当地颇有声势,之后虽因刘景天势大,审时度势拱手而降,解散大半部曲耕读养家,但内里野心却从未当真消散。
刘景天登基不久,还没顾得上腾出手收拾这些旧患,便又有旱情雪上加霜,李逆又有些死灰复燃之势,便又比寻常的赈灾麻烦得多。
若是从前,这等麻烦事,自然有刘景天操心,但如今,刘景天已然被她废了,苏允棠自然也不会为了自个的安稳,便躲在大明宫,任凭战乱又起,生灵涂炭。
白先生微微点头,又问:“陛下近日如何?娘娘这些日子,没有再动手吧?”
苏允棠面上有些无奈:“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就因为她之前瞒着家里试图砍断刘景天的脚筋,家里知情之后,简直有些草木皆兵,如今她身边的“叛徒”不单单林芝年一个,里里外外的眼睛都盯着她,就是唯恐她不顾自身,再做出什么冲动事来。
刘景天有没有什么,白先生该是再清楚不过。
白先生果然一笑:“身上如何自是知道了,只不知陛下心病可有好转。”
苏允棠这次没有回话,自从废了刘景天的双腿之后,她便没有再去见过他。
白先生看着她:“大小姐莫要嫌白某多话,如今不同以往,娘娘既有夺权之念,便不能如以往一般只凭一时意气。”
苏允棠也平静回眸:“先生有何教我?”
白先生一句句道:“我知大小姐心中难过,只是与刘三宝既是夫妻,又换了体感,不论从前如何,往后便注定要纠缠在一处,分割不开。”
“我观如今的刘三宝,已与从前很是不同,他到底是开国之君,如今我等也需仰仗他这面大旗,与其置之不理,大小姐很该趁着心病,软硬兼施,将其收服归心。”
“良州之事,已是千头万绪,更无暇内乱,回京之后,娘娘只怕要多与刘三宝见面,最好要叫群臣知道,帝后一体,娘娘的权柄,是光明正大,由天子心甘情愿托付而来。”
“如此,才是咱们的长久之道啊。”
苏允棠安静的听完了先生的话,微微低头,久久不语。
白先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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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着急催促,说罢之后,便重新端起清茶,耐心等待苏允棠开口。
他并不担心苏允棠会动怒不肯,自从得知了大将军死讯之后,大小姐的每一丝蜕变,他都一点点看在眼里,如今的苏允棠,早已不是从前将军府内,那个纯善肆意的小姑娘。
“我知道了。”
果然,一盏清茶下肚,面前苏允棠便也平静开了口:“先生放心,明日动身,我送走先生后,便去见他。”
第72章悲悯和疑惑
◎你为何从未想过死?◎
虽然答应了先生,但实际上,送白先生离开之后,苏允棠也没有立即动身。
她仍旧坐在原处,对着窗外的山色,面前的茶案,独自沉默了许久。
这模样乍看起来,很有几分静思品茗的风雅,只是服侍的去厄却瞧得清楚,那清茶凉了又热,换了几次,小姐也没有啜过几回。
去厄也不叫旁人打扰,就这样默默守着,直到日暮时分,才提着食盒上来,就在茶案上摆下了晚膳。
打在生产之前,苏允棠的胃口一直不太好,每日的膳食汤水,都要靠葛女医与去厄她们看着,一次次催促,才能勉强吃下一半。
不过这一次,苏允棠却没等旁人开来劝,自己便安静将一碗鸡汤面一口口吃了个干净,吃罢之后,甚至还开口要了水来,起身立在净房内,泼洒着沐浴了一次。
废了刘景天的双腿,叫苏允棠也要忍受腿上日复一日的酸涩僵硬,但这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因为双腿上的难受,由不得便不愿行走跑跳,实在要起身时,步伐动作也会不自觉的的迟缓小心,这比她之前只靠自个刻意留心又强了许多。
这么一来,倒叫苏允棠身下一直反复的伤口,彻底长好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也就是因为伤处痊愈,加上出了月子,身上的恶露也干净,苏允棠这会儿才能这样肆意叫人备水,若是从前,莫说沐浴了,每日温水擦拭都要格外小心,再不痛快也只能自个忍着。
难得见小姐这样好兴致,去厄也不扫兴,陪在一旁说说笑笑的服侍。
半个时辰之后,沐浴结束的苏允棠便穿着一身舒服软和的家常旧衣,又坐在抱厦的美人榻上,由着去厄用干布攥着头发,一点点的晾了半晌。
沐浴的热水中加了桂花香露,浇在身上沾染的不多,只是似有似无,折腾了这许久之后,天色已经黑了,看不到远处的山景,但是这天气是真的很凉快,天地间的凉爽,与在屋里摆两盆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更加清爽,也更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