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不说话,抽鼻子的声音更响了,开始掉眼泪。
我不找纸了,直接把短袖脱下来给乐乐擦脸,把他的整张脸捂住,隔断他和吴明远的目光。
“你知不知道小鹤是中断排练过来帮你处理这些事情的?她的乐队朋友会有多为难,你想想看。小鹤姐姐的时间被你浪费掉,你不觉得难为情吗?”
空调风吹着我的胸口和腹部,皮肤浮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乐乐用细糯的、含糊的声音说:“谁要她管我。”
我听出一丝怨恨。
当我还在反应这句话的时候,吴明远猛地按了一下喇叭,踩油门变道加速。
“你在说什么?吴玖乐,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乐乐的脸埋在短袖背后,他用手捧着那堆揉皱的衣服,一动不动。
回到家以后,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冰冷僵滞的氛围,叫乐乐去卫生间洗澡。
乐乐和同学打架,手臂被抓伤了,虽然已经在医务室上过药,但到处脏兮兮的没有擦洗。水手服样式的白上衣下摆还有个脚印。
“去洗澡吧,我给你放水……”我拎着自己皱巴巴的短袖,推乐乐去卫生间。
吴明远走过来,一把拉起乐乐把他抱到桌子上,用两只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吴明远质问他,“为什么要打架?”
吴玖乐被覆盖在吴明远的阴影里,眼睛黑得像手电筒照下去什么也照不亮的井水。
“为什么不肯道歉,为什么还在车上说那种话?”
乐乐爆发出一声大哭。
如同一只撑爆的气球,他剧烈地摇晃身体,想从爸爸的双手中挣脱。
他尖声说:“都是她害的!我要妈妈!坏爸爸,坏姐姐,她不是妈妈……”
“闭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吴明远发怒,当然也是唯一一次。
一个崩溃的孩子,一个崩溃的父亲。
看着这幅光景,我就像被钉在原地一样,皮肤冰冷,手脚都僵硬着。
过了一会儿我回过神,走上前去想要阻止那座持续坍塌着的屋宇……
但我反应太慢了,乐乐已经在争执中从桌子上跌下来。他痛得站不起身。我赶紧叫吴明远抱他去医院。
乐乐的小腿和手臂轻微骨裂。
不过当时也有想到,可能乐乐先前在幼儿园和同伴打架时就已经受伤了。但既然乐乐没有表现出来,这就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了。吴明远当然很内疚,我也觉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