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半点的光亮和满室的黑暗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覃涣已经习惯了在暗淡无光的世界里等待,他等了一会儿,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外面终于传来开门的声音——覃炳川回来了。门关上后只安静了几秒,客厅便热闹起来,毫不掩饰的争吵声穿破黑暗刺向覃涣,依旧很熟悉。
“回来这么晚又去哪儿鬼混了!”
“章静颖,大晚上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一天天为这个家东奔西走,你说我发疯!覃涣这次考试比上次退步两名!少考了7分!我在他身上花的时间都喂狗了!今天开家长会你人呢!啊!就你有工作,我没有吗!”
“哗啦”一阵响,应该是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轰隆”一声房门被覃炳川大力推开,门板摔在墙上又弹了回来,吱呀吱呀地止不住晃动。其实覃炳川没必要用那么大的力气,覃涣的屋门在他7岁那年就被覃炳川踹坏了锁,平日里只是虚掩着,关不上的,覃涣在家里不被允许拥有独立自由的空间。
“啪嗒”灯被覃炳川按开,突然的强光让覃涣下意识闭上眼睛,接着他听到迅速逼近的脚步声,与此同时他的衣领被一只手握紧。
不等他反应,那只手忽然使力把他拖下了床,覃涣来不及站起身膝盖重重地磕在床边,酸痛酥麻瞬间传遍双腿,覃涣腿一软跪到地上,眼睛逐渐适应了屋里的亮度,覃涣眯着眼这才看清面前的覃炳川:“爸——嘶!”
覃涣刚出个音儿,覃炳川手里的塑料衣架就落了下来,覃炳川动手的时候很少说话,于是覃涣屋里时常会出现滑稽可笑的一幕:一个人沉默地挥着手里的工具,可能是木棍、皮带、塑料衣架,也可能只是顺手抄的其它东西;一个人或跪或趴在地上,挨了打也一声不吭,偶尔有憋不住的吸气声从齿缝间溢出;一个人倚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两人,有时帮忙递个工具。
今天覃炳川回来得太晚了,打了一会儿覃炳川可能怕吵到邻里,便停了动作,他弯腰拉起覃涣的睡衣,雪白的后背上伤痕累累,蓝紫黄绿各色淤青纵横交错,红色的棍状淤青最为醒目,其次是大片细长的红肿瘀伤,层层迭迭,落在青紫的皮肤上颜色浓重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洇出血。
覃炳川伸手摸了一把,手下的身体一颤,很好,没出血,这么多年覃炳川已经能精准控制动手的力度了。
他又捏着覃涣后颈用力一拽,覃涣被迫后仰露出脆弱的咽喉和纤细的脖颈,覃炳川借着灯光观察覃涣的脸和脖子,白皙干净没有伤痕,覃炳川满意地直起身把衣架丢到床上,冷声说:“明早起来带着背诵卷先爬两遍楼,长长记性。”
“知道了。”覃涣轻声回,喉咙发干,泛着铁腥味,他忍不住干呕几声,覃炳川毫不在意转头离开了房间,过了几分钟,混乱的叫嚷声又在隔壁响了起来。
覃涣坐在地上缓了缓气,慢悠悠移到床边,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按在床沿借力把自己挪回床上。
他小心翼翼地选好姿势躺下,塑料衣架这个工具是覃炳川精心挑选的,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只要角度正确都打不出血,只会皮肉红肿,伴着绵长的阵痛,有时第二日伤处还会出现灼烧感,轻轻一按痛感便蔓延全身,用覃炳川的话来讲这是效率极高的一种方式。塑料衣架的波及范围也广,覃涣稍一动身便疼到抽气。
不过在丝丝缕缕的疼痛中他终于能放心地阖上双眼,睡个好觉了。
p蛋糕
周一早上的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覃涣进教室时顾为覃正坐在位子上和同学闲聊,许令德和吕望还有许多人围在四周。许令德跳上顾为覃后面的桌子,身子往前探揽着顾为覃的肩膀问:“你生日定好去哪儿了?”
顾为覃把小臂搭在桌上,手里转着笔不答反问:“怎么,你有想吃的店?”
许令德嘿嘿一笑,脸上丝毫没有被戳破的难为情:“听说海边刚开了个五星级酒店,顾少爷带我们见见世面?”
顾为覃抬眸把偷瞄他的覃涣抓了个正着,他把覃涣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长裤长袖遮得很严实,不过露出的皮肤上没有伤口。顾为覃注意到覃涣皮肤很白,白得好似摆在玻璃展柜里的骨瓷,在这样细腻光滑的奶白肌肤上用力一捏应该很容易留痕吧,难怪脸红那么明显。
顾为覃的视线在人红透的耳根上停了几秒,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道:“行啊,那就这家。”
这天顾为覃以预定生日场地的理由取消了放学后的辅导,可当他跟覃涣说时,覃涣脸上却没有预料中的失望,甚至似乎还有点……惊喜?
于是周五许令德邀他去夜市时,顾为覃果断拒绝了,他低头整理卷子:“不去。”
“你又要去找班长辅导?”许令德诧异地瞪大眼睛,顾为覃不是喜欢被盯着学习的人,可对待这个学习搭档顾为覃却出奇得认真。
顾为覃收拾好东西,把包一拎,背着许令德挥挥手:“走了。”
今天的辅导一切如常——如果忽略每隔十分钟就瞥一眼手表的覃涣,覃涣自觉藏得隐蔽,顾为覃也装作不知。
在离约定的结束时间还有20分钟时,覃涣终于忍不住了:“今天能不能早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