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围观的人都嘘声一片,议论纷纷,显然都认为对方狮子大开口。八十年代初期,两千元对于这偏远的山区,真的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哑巴女人竟然还敢开口要两千,真是不要脸,太不要脸了。对于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该坚决打倒。
媒婆尴尬,赶忙凑在瞎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瞎子点点头,对方生死不论,这算是卖给他了。那哑巴的叔叔婶婶倒是够黑心的。
三天后,瞎子交给了媒婆两千块礼金,这事就算是定下了。十天之后,黄道吉日,哑巴姑娘过门。瞎子就摆了两桌酒,意思意思。当天晚上一直淡定的瞎子倒真的激动了几把。自此,瞎子也算是有家了。
一年后,在紧张忐忑当中,瞎子终于有了儿子了。当听到接生婆说孩子健健康康的,四肢健全,跟正常婴儿没区别的时候,瞎子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了。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孩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不“亲眼”见到,这颗心就一直没法安定下来。瞎子脚步踉跄的冲进堂屋,在祖宗牌位前,连手里的香都拿不稳了。抱着儿子,瞎子觉得这辈子吃的所有苦都值了。那种心都被填满的感觉,瞎子满足了。
到儿子满月的时候,瞎子大摆筵席,他要昭告所有人,他凡瞎子有后了。
儿子这一辈是文字辈,瞎子就为儿子取名凡文知,希望儿子将来做个有学识的人。小文知就像接生婆说的那样,很健康。能吃能睡,能跑能跳,每天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瞎子一幅有子万事足的模样,每天都是笑眯眯的。即便对着哑巴老婆时,也一改一开始的冷漠,偶尔也会说几句温情的话。不过除了儿子的衣食住行外,其他的瞎子都不让哑巴老婆插手,完全把哑巴当成保姆了。但是哑巴娘很满足,为儿子做任何事情,她都愿意,只要每天和儿子在一起,她就满足了。
三岁的小文知很调皮,就和小镇上的其他孩子一样,每天不到吃饭的时间,是坚决不回家的。衣服永远都是脏兮兮的,鼻孔下面,一年四季都挂着两根鼻涕,快流到嘴里的时候,用袖子一擦就好。至于一张脸,好吧,我们得承认眼睛周围还算是干净的。
调皮的凡文知感冒了,瞎子买回来感冒药,放在柜子上。叮嘱哑巴老婆一定要按时给儿子喂药。
正在茶馆喝茶顺便算命的瞎子,突然被人告知,你儿子快要死了,还不快去卫生所。
瞎子大怒,你竟敢诅咒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你老婆把耗子药当做感冒药喂给你儿子,现在正在卫生所。还不赶紧去,去晚了,你儿子可就死了。医生都说没救了。”
瞎子这下彻底傻了,懵了。要不是旁边有人给了他一巴掌,估计他就该疯了。瞎子大叫一声,飞一般的冲出去。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直到一双手扶着他,这才往卫生所跑去。
小文知就躺在病床上,一张脸青白。哑巴娘在门口无声的干嚎,满心悔恨,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只要能换回儿子的命。听着医生说准备后事的话,瞎子一张脸铁青。举起手中的棍子,劈头盖脸的往哑巴身上打去。此时瞎子哪有半点瞎子的模样,每一下都准确打在哑巴的背脊上。哑巴也不躲避,就那么生生的承受着,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好受一点啊!
“别打了,别打了!”医生还有旁边的人眼看这小的快没了,这大的也快被打死了,赶紧出手制止。
瞎子颓然的倒在地上,老泪纵横,他恨啊!儿子生死未卜,哑巴老婆也被拉走了。眼看一个家就要散了,老天对他何其不公。这一切又该怪谁?怪哑巴老婆是个文盲,连感冒药和老鼠药都分不清楚?怪自己是个瞎子,连喂儿子喝药都办不到?还是怪儿子太调皮,跑去玩水?还是怪老鼠药没掺假,质量太好?瞎子不知道该怪谁?还是说怪这个世道,怪自己的命不好?
瞎子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走进病房。儿子就在前面,他不会让儿子死的,一定会救活的。对,改命,传说中的改命。瞎子似是找到了希望,冲出病房,就要往家里跑。
瞎子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儿子命悬一线,只剩一缕魂魄还在体内。而同时一个来自外太空的精神力随着本能来到卫生所的上空。五号太弱了,他的精神力濒临灭亡的边缘。他急需找一个容器来好好的修养。而凡文知的身体在此刻成了最佳的选择。
进入身体那一刻,凡文知那一缕快要消散的幽魂就被五号强行融合了。有了小孩的记忆,虽然很少,不过足够让五号安心的陷入昏睡中。太好了,他总算是活了下来,五号内心庆幸。
瞎子才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被人叫了回去。来到病房门口,瞎子都不敢进去,不相信的问:“我儿子真的好呢?你没骗我?”
“这种事我怎么敢骗你,快进去吧。”医生扶着瞎子走到床边。
瞎子伸出手,一寸一寸的摸索,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身体,还有轻微而舒缓的呼吸。他的儿子真的救活了,瞎子哇的一声大哭,抱着儿子的身体,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大声的哭着,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干一般。
老天爷还是有良心的,一定是见他这辈子吃够了苦头,不忍他中年丧子,这才把儿子的命还给了他。
听着旁边劝解的话,瞎子摇摇头,用袖子擦把脸,说道:“我这是高兴,我是真高兴。我儿子活过来了,我儿子又活过来了。”
“是啊,是啊!”
“高兴,高兴!”周围一片附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