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挤出一个微笑,“放心阿姨,我不是来要录音机的,我是想听听一本叫《明天会更好》的磁带。你记住了,警察要是能找到的话你马上通知我就行。”
说着,他就要走。他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是赵学旺指使人偷走了录音机和磁带,虽然不能确定他是怎么知道这本磁带的,但显然磁带一旦到了他手中,立刻就会被销毁。他必须抓紧时间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时,于阿姨忽然显得有些疑惑。她拉住常有的衣服说,“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就在前两天,咱家来一个人要买录音机和磁带。还特别问我里面有没有一本《明天会更好》。我没舍得卖。你说能不能是他因为没买着才返回来偷的?”
常有再现希望,“那肯定是这么个事儿啊!你跟警察说了吗?那人长什么样有印象没?”
于阿姨皱眉思考,“我没跟警察说,因为那人看起来面熟,好像年轻的时候见过,咋看都不像小偷儿。还有……对了!他脑袋顶上没头发,有一道刀疤。”
保卫科老主任!?常有再次遭受打击,脑海中一片问号:老主任偷磁带干什么?如果他有了这么重要的发现为什么没跟我说?他是不是被赵学旺收买了?
于阿姨还在思考,且从常有的表情中发现眼下问题的严重性。她试着问道:“你们为啥都找那本磁带呀?老蔡当年去南方之前也翻来覆去听,而且还是深更半夜背着我听。后来他死了我也听过,不就是那几首老掉牙的歌嘛,后面还有很长一骨碌窜音儿了,没有歌,好像两个男的搁那唠嗑。有啥稀奇的吗?”
“你听过?”常有不受控制地抓住于阿姨的肩膀,“你记着里面那两个男的都说了什么吗?”
“不记着,”于阿姨呆呆地摇头,“我耳朵不好使,根本听不清楚。而且我就听过那么一回,发现不是歌就不听了。”
“你总该记着一点吧?一丁点儿就行啊!”常有情绪失控,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可把老太太吓得不轻,脑袋再次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常有急忙控制住情绪,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对不起阿姨,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我现在必须走了,求您帮我想想,要是想到里面说的啥,哪怕一个字也告诉我,行吗?”
于阿姨怔怔地点点头,就要送他离开。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一声“你等等”,跑回到屋子里翻找。
不多时,她返回来,拿着一个掉色的账本儿。“这是你蔡叔在南方做买卖前儿记账用的。我一直留着没舍得扔。这后边儿有一段儿记录好像是对话,我也不认识多少字,不知道是不是磁带里的。”
说完,他把账本翻倒最后面,送到常有面前。常有只看一眼,便心血翻涌。
账单是那种成沓的白色薄纸,一面光滑一面粗糙,大概有十厘米那么厚,前面三分之一写着一些数字,中间隔着大量空白,最后几页才是那段对话。值得注意的是,这对话是用圆珠笔写成的,繁体字和简体字交替使用,每一个字都被描了好几遍,很多字被反复修改,好像这个誊抄的人曾无数次确认这些字的正确性,并描摹它们努力从中思考出什么。对话具体内容如下:
“咿呀大哥,你咋闲着到值班室来了呢?”
“等你半天了,找你说点事。”
“啥事你还亲自跑一趟?喊我一声我就到你屋去了啊。”
“别跟我整这套溜须拍马的事儿。录音机送你了,求你帮个忙。”
“客气了不是?有事你就说,只要兄弟能办的,指定帮你办。”
“那我说了。我打听留厂名额的事儿了,有你没我,我想求你把名额让给我。”
“不能吧……前几天我还打听了呢,说是上头还没定下来。你这信儿准吗?你这么多年都是劳模,厂子里有口皆碑,不可能没有你。”
“甭管我从哪得到的消息。指定准了,你就说能不能让吧。要是让了我欠你个人情,往后指定还你。要是不让就当我没来。”
“大哥你别走啊,你得让人说话不是?你真在乎那个名额?”
“在乎。”
“为啥呀?”
“就就是在乎。没为啥。”
“这你可骗不了我。大哥你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呢,别说是个小小的留厂名额,就是天塌了你都不带眨么眼睛的。我都打听了,别的厂下岗的都去南方下海了,据说只要有本钱,胆够大,肯定能赚着钱。大哥你这胆识魄力肯定能发横财呀!”
“就是不想让呗?”
“不是,不是。你的话对我来说那就是军令,必须执行。关键你得给兄弟个底儿啊!”
“没啥事,就说让不让吧。”
“嗯……是因为我嫂子的事儿吧?”
“你嫂子?啥事?”
“啊……那没事。没事儿。”
“快他妈说,你嫂子啥事?”
“别,别,大哥,别动手。我说还不行嘛。不过咱得先说好,我都是道听途说,不一定可信。”
“快点儿。”
“就是……我嫂子和她厂长的事儿你没听人说吗?”
“他俩啥事?”
“哎呀,你真是让兄弟为难啊……我最近听人说她俩走得特别近,上午躲在一个办公室里,下午两三点钟一起开车出去,下班点儿才回来。人家都说嫂子有留厂名额是这么换来的。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