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运御酒的礼车前欣赏了一会儿,曲起食指在空空的大缸上咚咚咚敲了三下,感慨道:“立了大功喽。”他又仔细搜寻一遍,没见到庞秀等人,而演武场北堂大门紧闭,甚是蹊跷,于是抬抬下巴:“去看看怎么回事。”
左护法领了命,一溜小跑到上前,连推了几下,没推动,回头道:“教主,门从里面闸上了。”而后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大门,高声道:“何人在里面!速速开门!”
夏日日头烈烈,人影印在格栅门上,显得有些可怖。明新微退后一步,站到庞秀身边,低声道:“庞先生,此处可有后门……”
她的话语被外面再次传来的喊话打断:“庞秀,主子派人前来,你不前来迎接,反要当起缩头乌龟吗?”
庞秀的主子?明新微一惊。
“好啊!竟然是你?贼喊捉贼!”钟为盏此时也从供桌下爬了出来,一手扶着歪掉的飞天硬角幞头,一手指着庞秀的鼻子道。
还是不对。
明新微蹙起眉头反驳道:“若庞先生贼喊捉贼,为何也会一齐中毒?”庞秀虽然还立在原地,不像卢家三兄弟那样反应明显,但眉心暗沉,唇色发乌,显然也中了毒。
“这……”钟为盏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看,又一指明新微,“那——就是你!你一来就血口喷人,包藏祸心。”
明新微并不想和这位毫无谋略的庸官多言,只问庞秀:“庞先生,可是你身后的……”她没说完,却做了个口型,是端王的“端”。
庞秀没有回答,叹口气,对明新微道:“你可答应我一件事?”
明新微还未开口,只听“砰——”一声。外面等不到回答,已经开始撞门了,门栓被撞得一震,明新微心也一跳,这门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若我身死,不必忧心,我早准备好了这一天,若能留得全尸,一应后事我已安排妥当,由陈书代为处理。”庞秀自顾自说下去。
“什么意思……我……”
“砰——砰——”又是几下撞击,大门被撞开,刺眼的日光连同手持利刃的贼人涌了进来,一片混乱里,明新微听见庞秀又低声重复了一句:“记住了,姓陈名书。”
一名头戴面具的男子立在门外,不太满意道:“怎么还有能站着的?”
一旁的左护法立即恭敬地回禀道:“教主容禀。此药专门针对练武之人设计,像此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体内气息凝滞,反而发作得慢。”
明新微转头看去,来人白袍当风,曳带鎏金,面上虽换了新的银面具,但她还是将人认了出来,竟是弥勒教主肖无妄!
肖无妄往堂内打量一眼,见庞秀还在,并没跑脱,便收了急躁,施施然从腰间拔出一柄折扇,刷地展开,扇了扇,道:“哎呀,这山顶上还怪热的哈!”
身后的有机灵的喽啰便立马搬来椅子,又把迎接丹诏用的阳伞从彩车上拔下来,举着给他遮阳。
肖无妄毫不客气地坐下,抬头看了看花团锦簇的阳伞,满意道:“这迎接御笔丹诏的阳伞,就是不一般!”
他装模作样一番,唱足了戏,才又抬眼看向庞秀,慢声道:“怎么,见了主子派人前来,还不跪下请罪?若是哄得我开心了,赏你一份解药也不是不行。”
钟为盏听了这话,来回看了看,不可置信道:“庞秀你你你,竟同……邪教勾结!”他眯起昏花的老眼看肖无妄:“你又是何方妖孽,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觉得此人的打扮有些眼熟,似在何处见过画像,忽然心中一动:“你是河间天王?当初在贝州作乱的便是你?”
肖无妄打量了一下这个打断他说话的人,身披绛红袍,腰缠金宝带,头上飞天硬角幞头显出几分阔气,便知晓这是前来诏安的钟为盏,哼,还当自己仍是钦差大吏呢。撇了撇嘴:“这老头已没甚大用了,解决了吧。”如同在说要切一个凉瓜解暑一般。
“是,教主!”
左护法对一旁的喽啰打个手势,那喽啰生了两瓣厚嘴唇,看着老实巴交,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得了指示,便严肃地点点头,稳稳走上前,在钟为盏面前站定。他唰地将手中的朴刀提起,横握在右腰侧,刀尖冲着钟为盏,尚在滴血。
钟为盏惊骇异常,食指哆嗦地指着众人,道:“你……你们敢……”。话音未落,那喽啰箭步朝前一迈,一个冲刀,朴刀便末入了胸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