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芃菲问:“你怎知是背着祁院长?兴许是祁院长授意的呢。”
黄伟道:“就因为不是院长授意的,才让人觉得可恨。”他说这话的时候讳莫如深,很为知道其中的秘密自得。
大家又都问黄伟是听谁说的,又问是谁送的礼。
黄伟说:“谁送的我不知道,只是上次听说被学生会一个同学撞见了,陆老师就时时恐吓那同学,威逼利诱。那同学不想参合这事,就想退出学生会,陆老师却坚决不让,只让他在眼皮底下行动,可见心思阴险至极。”
大家咒骂一番。张甫元道:“他要是敢惹我,我就敢惹他,才不怕他。”
季云帆问佟展道:“你不是在院里帮忙吗?黄伟说的是真的吗?”
佟展其实在学院里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但他一向谨慎,不会去传言这些事,只说:“不清楚。”
张坤说:“怎么会有学生去送他礼?我偏不信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佟展说:“有是有的,只不过你们都不稀罕那好处。入党评优,保送推荐,陆老师还是能从中做引的,材料评审也必经他把关。”
张甫元说:“果然是我们不稀罕的。”
林芃菲说:“我也不稀罕,不过陆老师装腔作势的,实在不讨人喜欢。”
佟展便不再评论了,这种场面上,他一向话不多,基本上几句话就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他更享受听桌上同学天南海北聊天的感觉,并且很能从他们的故事中汲取乐趣。他虽然沉默,却善于周旋,碰到冷场时候总能够蹦出一两句俏皮话来缓和气氛。他是个善于倾听又不愿发表意见的人,等到大家把一个话题聊老了,他才会说出自己的一点感受,再把交流带到另一个话题。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投机取巧的人,不用过多思考,只借着别人的结论,再发挥自己一点小聪明式的灵感,就构建起了自己在桌上的存在感。
正想着,林芃菲突然妖娆着说:“佟展,你今天怎么像个姑娘一样,话这么少,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他跟季云帆一样,对于诗词有独特的偏爱,常常喝起酒来就喜欢背两句,作为言语的帮腔。
季云帆说:“佟展才不会和你们聊这些有的没的,这都是些下三滥的话题,想让人家参与,好歹你们显出点能上台面的风范,让人家觉得能与之谋。”
佟展笑说:“秀才你可别冤枉我,我最习惯邋遢恶浊的话,有风范的我还消化不了呢。”
林芃菲对佟展说:“你也不用非要贬低自己,不说在座的,整个学校里,我最佩服的也就是你,说话也有分量,老师那里、同学这里都吃得开,不清高,不下贱,又严肃,又洒脱,最好。”
大家都表示赞同。
张甫元趁机不忘挖苦一下林芃菲:“有的人是一字千金,有的人则说句话都要倒贴,你不是穷吗?说话又漏风,可闭嘴吧。”
林芃菲便与他吵闹起来。
佟展看着他们热闹,心里却想,同学们时常抬举他,实则让他更加有愧。客观上,他其实很不错,前几年是学院篮球队的队长,大四才退,现在又在学院帮忙,跟老师们都熟悉,在院内院外人缘口碑都好,为人也爽朗,但他却还是时常自我菲薄,觉得不如林芃菲有趣,不如季云帆博学,不如张坤血性。
学生时代的心思,很多都是生发在攀比的基础上的,穿着打扮、吃喝用度、性格色彩,都有这个特点,好像被框在这个年纪,心里就不得不去比较这些事。
然而佟展心里最服气的却是陈渝,觉得他刻己束身,果断勇决,想做就做,想做敢做。他也曾尝试改变自己,想如陈渝一般坚决,却发现难以行通,因而时常也觉得挫败。
大家边喝边聊,不一会酒都有点多了,有些人说话的气流已经明显控制不住了。
在黄伟的搬口弄舌之下,他们聊到学院的一个漂亮女同学,那是个不太张扬但也不甚安分的女生,在学院流传的故事里,她的交友圈一直都围绕在家境比较好的几个男同学间,虽然没有过什么出格的故事,但难免引来不少议论。
黄伟称那女生现在和二班的周敦虞在一起。
张坤一喝酒就满脸通红,双眼尤甚,像被人揍了一顿一样,诧异道:“不会吧?周敦虞看起来跟她十分不衬吶!”
张甫元喝多了酒,开始大舌头,他原本声韵不分的毛病就露出来了,摇晃着说:“不费吧?她怎么费喜翻周敦驴那种老实的人?”
林芃菲故意学着张甫元的口吻说:“名发无主,费被别人笑发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季云帆对林芃菲说:“你是乌鸦笑猪黑,你的那只名花不也是没有主人吗?”
林芃菲反驳说:“常务副主人也是主人!”
大家又都开始挖苦起林芃菲来:“你什么时候转正?”
张坤说:“她是不是根本忘了提拔你了?”
佟展也打趣道:“你不能总和领导对着干,要学会揣摩上意!”
林芃菲因为喝了酒,想到朱婉婷就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怎么也迈不过去,便惆怅起来,唉声叹气地自顾自喝酒。
季云帆见状,笑他说:“别人骑马你骑驴,仔细思量是不如,可是回头看一看,还有夯夫挑脚汉!”
张坤等几个就拍桌子踢凳子地叫道:“骂谁是挑脚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