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观众把目光全部都转移到了安璐身上,她害羞地捂着脸。
佟展在台上继续唱完了他的下半段歌曲。结束之后,他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在安璐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横冲直撞而来的幸福的表情。
他挥手向台上的林芃菲以及他的朋友表示感谢,就带着安璐离开了。
人群一阵惊呼!
陈渝靠在路旁的梧桐树上,感觉像是看了一部电影。安璐的反应像个悬念,吸引着他时刻关注着舞台。电影的情节似乎有点平淡,但却像汨汨而下的水流,冲走了所有的杂念,为这夜色谱上了一首纯净的歌词。
陈渝已经无法注意到那些具体的细节,眼前只剩下了一个热闹的轮廓,那轮廓像是一个平面的荧幕一样,与自己有着一层浅浅的间隔。当最后看到佟展羞涩地笑起来的时候,他心里也为他开心。
林芃菲后来带着乐队的朋友,又继续弹奏了一些那个年代人尽皆知的口水歌,哄闹着让台下的同学跟着一起唱。台下的观众也都玩得很尽兴,一个个仿佛进入了演唱会现场,比着手势,纵情地跟着台上的人蹦蹦跳跳。
林芃菲演完了一段,坐在舞台边休息,看着台下有说有笑的同学,却蓦地伤心起来。他突然想起朱婉婷来。他现在每次与她斗得越凶,之后的思念就越重,那思念像是一个黑洞,有着残酷的吸力,总是拉扯着他往它的方向倾斜过去。
他想着是不是也要给朱婉婷这样一个热闹的台阶,她才能拾阶走向自己。他坐得离探照灯很近,灯光打过来的时候格外刺眼,恍惚之中,他有一种迷幻的感觉——朱婉婷似乎正朝他走了过来,他却看不清楚,但是他想,在这样一种情景下,她一定是穿了晚装,脚步盈盈地走来,她可能还会对自己嘟起微怒的嘴,但还是会笑着弯腰来牵自己的手,那种迎面的姿势,仿佛一种彻底的接纳,把自己以前的错误全都原谅了。
正沉迷着,有人喊他,他不禁叹了一口气,用力拍了一下地面,把自己拉回到现实中来。
之后,乐队被观众鼓动着,又表演了一场。
舞台像是个振动的鼓膜,在这冬夜里把音乐的节奏传向了深远的天空。夜的寒冷像是受到了冷落,识趣地跳出那热闹的圈子,在一旁静候围观,好等他们热闹过了再回到自己的岗位。
年会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就像每学期开学的升旗仪式,需要一个仪式感的动作,去告诉学生们新的学期开始了或者一个学期结束了。
文学院的年会本来只是普通的社团总结会,近几年却演化成了学院里几乎所有学生都参与的大会,成为学院每年年末最重要的节目。
陈渝大四那年,学院的年会定在了12月26日。主办方似乎也参考了一点市场经济管理的方法,为了吸引更多的学生参加,专门避开了圣诞节和元旦。
大会照例由学生会筹办,罗文雁也因此又忙碌了起来。
对此,陈渝极为不高兴,他对罗文雁抱怨道:“你都大四了,为什么还要为这种事忙碌?这些活动不应该是由大一大二的学生来准备吗?”
罗文雁说:“因为快到期末了,低年级的同学课多,很多都要准备年终考试,学生会那边人手紧缺,就让我去帮帮忙,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陈渝,知道无谓的帮忙对于他来说都是情理之外的事,她怕他因此又和自己争吵,因此紧盯着他的反应。
陈渝没有说什么,只反馈给她一张冷漠的脸,似乎该说的都说尽了,他已经不愿再去跟她徒费口舌。
罗文雁把脸转到一边不再说话,眼睛定定的,脸上却带着一股毅然的倔强。她感到委屈并且挣扎,一面为男朋友努力改变着自己的习惯,一面又不愿完全放弃自己的坚持。
当年年会的会场布置,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难免会觉得穷酸。那时候没有现在那种大的led屏幕,主办方通常只能制作和背景墙面大小相当的海报贴上去,再从百货商场采购一些彩灯彩饰,在海报上搭出不同花纹的图案,虽然有些俗气,但会场里的灯光调暗之后,也会有同样美轮美奂的效果,有的还会在会场过道、两边墙壁、入口门框花费很多脑筋,极尽所能地布置出“宝马雕车香满路”的景象。
罗文雁作为会务,不仅要负责会场装饰,还要负责调试设备、引导礼仪、指挥剧务,要准备领导老师的茶水吃食,还要排定各个年级、各个班级学生的座次。通常这一类的筹备都很消磨人,她像是被推进了伤兵满营的战地救护所,一会这儿有人喊疼,一会那儿又有人叫苦,她只得到处奔走,忙得不可开交。
她从圣诞节那天下午下了课就在会场指挥,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整个会场才有点像样子。
然而她却很享受这种活动,大学四年里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临近大四毕业还能再重新回味一遍,就像是对往日生活的追念。她的一些组织经验、朋友关系,也是通过这一个一个的活动构建起来,成为她学生生涯的一种资产和依赖。
就像刚才,她忘了气球收口打结的方式,还与朋友通了个电话,互相又聊了聊近况。在她的意识里,这就是生活,是不能因为男朋友的喜好而全部割舍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