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轩不觉心软了,他脸上怒意慢慢消散,双目平和了下来。他望着江西晴,无奈地叹了一声,柔声道:“罢了,今日就当你赢了。日后若遇到了危险或者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托归麟阁的人找我帮忙。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在此耽搁了。”
江轩面朝阁主,拱手道:“今日阁主既然出手助小妹,就请阁主多加照拂她。不看在江家人的面上……也请看在我们娘亲的面上。刚才言语冲撞了阁主,还乞赎罪。”
阁主答道:“你放心,江姑娘在这里,不会受苦受罪的。”
“小妹,照顾好自己。”
江轩脚步匆匆地走出了花园。
待江轩脚步声远去,阁主道:“好了,别装了。”
江西晴前一刻还在呜呜咽咽地用袖子擦眼泪,一听阁主说了这话,面上立刻重展笑颜。她探头探脑地瞅了眼花园小径的方向,嘻嘻笑道:“走远了吗?真走了?”
全程蒙在鼓里的程如双傻眼了,对江西晴精彩绝伦的变脸之法叹为观止,不由得啧啧称奇。
江西晴露出得意的小样,笑道:“嘿嘿,这算什么。这招数我从小用到大,对江轩百试百灵!”
阁主忽然冷吭一声,道:“好了,答应帮你的事,我已经做了。现在我有要事同你说,你随我来。”
“好。”
阁主和程如双开始朝花园外走去,江西晴趁她们不注意,偷偷蹲在草丛边找到了那颗铁丸,她将铁丸塞进袖里,然后起身追上了她们。
十二
还是那个暗沉的静室,室内燃着一盏油灯。
程如双像上次一样守在室门外,安静得仿佛并不存在。
阁主坐在书案前,摘下了戴在脸上的麒麟银面。
江西晴站在室中,没有坐下,只是环顾四周,扫视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文书。
阁主把面具扔到桌上,抬眸望着江西晴道:“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坐下?”
江西晴嘴里哼着小曲,双手迭在身后,没有照做。
“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昨天半夜,你偷偷来见我,求我帮你摆脱你大哥,我不是已经帮了你吗?”
江西晴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面具,道:“这玩意你没必要戴着吧?反正你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阁主发出扑哧一声,笑道:“这才是奥妙之处。戴上面具,众人便以为面具之下是我的真容,实则,面具之下,也未必是真容。我的每一张面孔都代表着不同的身份,我的每种身份都有不同的用途。而且这面具,也能很好的保护我的脸。”
“也对,怪不得阁主到现在这个年纪,还那么有魅力。”江西晴顺势坐了下来,右手支着胳膊,左手食指点了点桌面,“阁主,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同我说,请说吧!”
阁主收敛了调笑,严肃道:“在说这件事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江西晴道:“阁主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是绝不会泄密的。”
阁主点点头,随即哀叹了一声,目光望向摆在书案上的一幅卷轴。她拿起卷轴,放在桌面上展开,“你看看这幅画,看看认不认得上面的人。”她把画卷调转了方向,正面朝向了江西晴那边。
江西晴定睛望去,见那画卷上分明画着一位神采奕奕的女子,她一看到这画上的女子,顿时惊讶极了——这女子她万分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亲阮织玉。不过画上的人明显更年轻一些,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江西晴抱起画卷,将画卷凑到眼前再三确认,嘴里惊叹道:“阁、阁主,你怎么会有我娘的画像?”
阁主淡淡道:“你的娘亲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我也有一个与她相称的名字,名叫阮止语。但不论是阮织玉还是阮止语,这些都不是我们的真名,它只是一个代号。我的代号有很多,唯独这一个鲜少人知,如今你知道了,便可在私下无人处称呼我为阮阁主,或者叫我阮姨也行。”
“什么……这怎么可能?”
江西晴闻言,抓紧了手中的画卷,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仿佛她曾经所熟知的一切都崩塌了。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呢?大概只有人是真的吧。
她回想起阮止语之前谈话中提到她的娘亲,忽然明白了阁主为何时而待她亲切,时而待她冷淡了。她放下画卷,目光渐渐放空,如灵魂出窍一般定住了,过了许久,才慢慢接受了阮止语所说的事。
“此事,我爹他知道吗?”
阮止语冷嗤一声,语气轻蔑道:“江鹤影当然知晓。你的大哥江轩,在你娘亲过世后不久,也知晓了此事。你是江家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可恨吶,这个男人到底还是辜负了玉娘的一片真心,她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一个不忠的男人。”
江西晴听到阮止语如此直白地抨击她的父母,她顿时脸色涨红,面上有几分羞惭和恼怒,却又无言以对,无可置疑,无可辩驳。缓了半天,她才恢复了正常脸色,道:“这不能怪娘,是爹的错。”
阮止语听了此话,顿觉舒心,冷冽的眼神转瞬间就化为一片柔和清光。
“你倒是是好孩子,舍得护着你娘。曾经你娘是这归麟阁下任阁主的第一候选人,若不是她后来跟了你爹,这阁主之位,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