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书没说话,但脸色也沉了下来,“陶远,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说这个礼物我不收,你可以拿回去送给适合的人。有问题吗?”
“有啊!”陶远说,“我特意给你的礼物,你不要就算了,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李千书没做声,良久,盯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陶远,”她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虽然你不在我这过夜,但是吃饭吃了很多次了吧。”
“对啊,”陶远说,“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我家的餐桌上有一个特点。第一次来的时候,你还吐槽来着。”李千书说。
“我吐槽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陶远疑惑地看着她。
李千书指了指桌上的菜,“盘子杯碗都是仿瓷的,”又指了指厨房,“锅盆是不锈钢的还有塑料的。”
“所以呢?”陶远更困惑了,不知道李千书要说什么。
“我的厨房里没有易碎的餐具。我的客厅里没有玻璃的花瓶,我的书桌上也没有玻璃的水杯。”她指着门口刚被拆开的纸盒上四个大字,“我的家里,没有易碎轻放这四个字。”
“哦……”陶远恍然大悟地想起来,“好像我以前是说过你的不锈钢餐具太土了,还在公司笑话你用一次性纸杯喝红酒。但是没关系啊,以后用起来不就行了?这么奢侈的一套杯子,你下次请朋友请闺蜜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拿出来喝红酒,那多上档次啊!”
李千书皱了皱眉,站起身,把放在餐桌上的礼物盒抱起来,走到门口,放回“易碎轻放”的大纸盒里。
“你没懂我的意思。”李千书说,“我说我的家里没有这样的东西,并不是想要你送我的杯子,而是想让你把你送的杯子拿走,我不会用。”
“李千书,”陶远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了?送你个礼物这么多废话,爱要不要,我拿走送别人了。”
“好。”李千书平静地回答,“来吃饭吧,一会凉了。”
“你这么说我倒奇怪了,”陶远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你家里就没有玻璃的易碎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可能也有吧。”李千书一边剥了一只虾放到他碗里,一边敷衍地回答。
“上次公司圣诞趴,不是谁送过你一个摆件吗?我记得那个也是瓷的吧,那你怎么处理,扔掉?转手送别人?“陶远问。
李千书明显不太想聊这件事,就没接话。
“所以你为什么不用易碎的东西啊?什么癖好?这么久以来都没怎么听你说过。”陶远不依不饶。
李千书一直没有笑容,脸色也不太好看,“我不想说这个,不用就是不用,没有理由。”她瞪了他一眼,“好好吃你的饭。”
“问一下都不行?怎么说也是男女朋友,我连这点特权都没有了?好歹我知道了以后送你礼物也不会再撞枪口了啊,省得又惹你这大小姐发脾气。”
“我什么时候发脾气了?”李千书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这还不算发脾气?纪念日我特意赶回来你就这个态度?”
“纪念日我又没有忘,我一个海鲜过敏的人每次都会做你喜欢吃的,我说什么了吗?在一起这么久,你有在意过我的喜好吗?我以前就说过我不用这样的东西,你记住过吗?”李千书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陶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逼你了吗?我凭什么要一条一条记住你的喜好?我辛辛苦苦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你不要也就算了,冲我摆什么臭脸?”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饭桌,“我就不信了,你家里没有一样可以摔碎的东西?”李千书没有拦他,他径直就进了她的卧室,转了一圈,终于在梳妆台上看到了瓶瓶罐罐的护肤品中有一个细长的瓶子是玻璃的。
“你们女人真是矫情,天天嚷嚷说我不要这个我不要那个,哪来的公主病?”他把那瓶子拿在手里,示威一般地看着李千书,“这瓶子不就是玻璃的吗?你不是照样在用?别跟我讲那些癖好,都是惯出来的!”
李千书面无表情,也没有起身,就坐在餐桌边,手里还端着饭碗,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平淡似乎更加激怒了陶远,他恨恨地瞪着她,看她还是没有反应,随手一甩,那个玻璃瓶子飞身撞在了卧室门上,立刻摔得粉碎。
李千书没有看他,放下饭碗,专心地给自己舀了一勺汤。
陶远拖了自己的行李箱就要走,但是装着酒杯盒子的那个纸箱被拆开了,没有办法像他来时那样手提,他折腾了半天,很尴尬,就只好艰难地抱起盒子,把纸盒扔在了原地。
“李千书,你就是有病!我受够你了!”临走前,他泄愤一样对她说,“心理变态,你就是一个心理变态!”
门被咣地一声摔上了。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李千书喝了一口汤,放下勺子,起身走到卧室门口。
脚下,细碎的玻璃碴散落在地板上流淌的液体中,闪着水晶一样的光芒。
她蹲下来,伸手去收拾,并没有戴手套,毫不意外地被玻璃划破了手指。她无动于衷,也并不觉得疼,继续徒手捡起玻璃碴,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和地上的透明液体混合在一起。
瓶子只剩下了半个瓶身,她伸手去捡,在残缺的弧度里,她看到了自己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