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黎扒在曾老祖书房的梁上好奇地偷看,却被客人一眼看穿,提溜了下来。
她始终记得那精瘦的客人,笑嘻嘻地指点她翻高头的动作如何生疏,如何露馅被他一眼便看出来。
那人腰身一转,身轻如燕,凭空腾起:“丫头,上房梁该这样。懂么?”
阿黎颇为不服气,还想再辩驳几句,曾老祖却已按住了她的肩膀,沉声说:“还不谢谢你宋伯伯,将这三抄水的绝技传给你。”
阿黎不想学什么三抄水,也不在乎这个宋伯伯是谁。
曾老祖哄她,指着乌木案上一枚小小的金鼎说:“来看这个。”
通天鼎,晓天命,知国运。
曾老祖握着阿黎的手:“等我死后,川西曾家便交给你。”
阿黎却甩开她的手:“可你从来没问过我要什么。我不想要曾家,我也想去读书,去上海,去留学。”
世界之大,天高海阔。
方寸之地,山不够高。
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曾老祖沉声,递过通天鼎:“你要知道你的命,哪里都不准去。”
阿黎却翻身一跃,用上了刚刚学来的“三抄水”,顺着房梁沿着屋脊,踩着林间的树梢离家而去。
过往的记忆像诅咒一样。她业荒于嬉,从来没想过会有一日曾家遭难,生死关头需要她的青皮弩百步穿杨,救至亲至爱。
曾家遇难的那一天,漫天纷飞的白色的纸扎和黑色招魂幡,火光四起,她射出的柳木钉毫无准头,软趴趴地掉在地上。
“我不会洋文。”阿黎背对着玉家兴,默默在心里说了一遍,“我只想找到通天鼎,知道我的天命,知道是谁杀了曾家百余口人。”
玉家兴也好,其他人也罢,都只是她复仇路上的过客,东劳西燕。
“我想再见到我师父。”她闭上了眼睛,“我只要这个。”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阿黎的眼睛有些红肿。
她饿了两日,正是心烦意乱,左思右想不能关在这间房里坐以待毙。
玉家兴名声在外,她须得留后路自保。趁着玉家兴昏睡的时候,阿黎悄悄将他设下的机关丝弦割得只剩一点相连。
她静听着玉家兴的鼻息。
忽而有一阵没听到均匀的呼吸,阿黎猛地回头,见他不知何时睁眼静静看着她。
她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去摸玉家兴的额头。
掌心干燥温暖,贴在他微凉的肌肤上。
“烧退了,内力还没恢复。”她扶起他,把最后一点清水让给了他解毒,语气有点感慨,“毒挺厉害的,真是一丁点活路都没打算给你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