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挺有意思的嘛。
明明他自己受伤又中毒,力有不逮,却还担心他昏过去之后她四处乱跑遇到危险,特意用机关困住她,恩威并施吓唬一番。
江湖中人,遇险最怕示弱。
就算瘫在床上不能动弹,也得唱足了空城计,编这么一大通话,把自己装成很惹不起的样子。
不可一世的玉大帅,分明很虚弱,却还要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威胁她不准放弃他,否则这城中城仅靠她一个人出不去。
阿黎握着他的脉搏,忽然垂眸笑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为什么?”玉家兴面色泛红,双目仍紧盯着她。
若说原因,当然是因为通天鼎。
阿黎看了眼悬在空中的线偶:“处处都是机关,还得靠你带我出去。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跟这串一串儿的线偶一样。”
窗外辉煌的灯火渐次暗下去,人影、货架倒映在雪白的窗纸上。
可是透过窗缝,阿黎却看不见一个人,仿佛窗外有一个她看不到的世界。
玉家兴的呼吸均匀,似乎是在她背后睡着了。
阿黎握紧青皮弩,数着她袖袋里的柳木钉,默默看着窗外一点点黑下去,心里却在担心城中城之外的谢二。
法场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去送棺材却没有如约回来。
颂骨帮本就蠢蠢欲动,有她在时才不敢对浮厝林轻易下手。如今她生死未卜,谢春榆和谢二应不应付得了城里作乱的那些人?
就在阿黎担心着谢二的此时此刻,本该趁着天黑给浮厝上钉子加固的谢二却不知为何没有现身。
浮棺们异动更甚,一根松动了的柳木钉滚落在地,棺材缝被掀开出一角,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棺盖底下蠢蠢欲动的,原是一只又一只的人头。
入夜,玉家兴高烧。
阿黎从线偶铺子后面抱了被褥,替他打了地铺。
他脸颊通红,人却格外清醒,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阿黎忙来忙去。
阿黎将袖袋里的灵种都掏了出来,摆在桌上挑拣:“迷榖致幻,能让你迷失方向;沙棠看着像梨,但有毒。吃了之后,死状会像溺水一样。三株树我最喜欢,能长出珍珠来,放在外面那是很值钱的。”
玉家兴听懂了:“只想着怎么杀我,没想过怎么救我,所以带的种子不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阿黎咳了声,还是摸出了两片榆树叶子,挤出汁水来替他解毒:“倒是可以去外面市场上看看?往前走说不准有没有药铺”
话音未落,线偶店门外却传来一阵异响,似是凌乱的脚步声,间或夹杂女子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