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入喉,萧舟野额角渗出了冷汗:“身为主帅,我若退缩,你让身后的弟兄们怎么想?”
“此番战事打得着实凶险,要不是王爷智勇双全,令末将率精兵埋伏于隐蔽处,趁着楚军倾巢出动时,偷偷将楚旗换成我大黎的旗帜,这一战断赢不下来。镇北王之名,王爷实至名归。”东路右参将抱拳,单膝跪地:“末将从前若有怠慢之处,还望王爷责罚。”
萧舟野的视线落在东路右参将身上,这厮文官出身,精通兵法策略,是兵书尚书最得意之子,往日里看不起他这个莽夫,自视清高,倘若不是想缓和党派对立的矛盾,萧舟野才不屑请命带这厮一同前来。
“起身罢,实战突发情况多,你领兵经验又少,有些战术做不到活灵活现,实属正常。”火炉里的火光映在他硬朗的面庞上:“函山地形崎岖狭窄,车马无法并行,这帮楚国人必料到我们的粮草队会落在后头,然后小路出击,来拦截我军的补给。他们既然想要,给他们便是,游牧民族文明落后,自私自利,自然会在战争中你争我抢,失了斗志。”
“王爷英明。”
“英明的不是本王,是战死的将士们。”那双瑞凤眼微微黯淡:“若不是他们殊死搏斗,又如何能撑到援兵赶来,又如何能撑到楚军收兵回营,见到营帐挂满的我军旗帜而丢了军心?”
帐内静了下来。
“此次能够以千人胜万人,是所有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帐外庆功宴篝火冲天,人声鼎沸,萧舟野看向神色凝重的右参将:“胜利固然值得歌颂,但不能忘了它是由兄弟同胞的尸首堆起来的。你可知父亲曾多次驳了本王欲增加伤亡兵家属的抚恤金和优待?”
右参将神情微变,语气坚毅道:“末将回京定劝说父亲同意此提议。”
萧舟野边点头边起身,轻拍他的肩膀:“本王年少时曾与你一样,一场胜仗足以让我兴奋大半个月,可后来看多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场面,只觉得胜利亦沾满了鲜血,沉重得很。”
“那王爷为何出征?”
“为了让更多的人不用落入此等悲惨的境遇。”
右参将不再说话,陷入沉思。
“萧主帅。”
“进。”
玄七领着人入内:“信差带着家书来了。”
营帐内的副将等人眼底亮起:“可有我夫人写来的信?”
“我爹定给我写信来了!”
众人围拥过去,营帐外的士兵们听见动静,随之沸腾。
“我娘虽不识字,但她会找街头的老先生代写!”
萧舟野的眸色轻微晃了又晃,搭在案上的指尖有点痒,他不自觉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
信差看着将士们脸上洋溢的笑意,自己也不自觉跟着热泪盈眶,他收起信匣正欲退出去,蓦地被高座上的萧舟野叫住。
“等等。”粗砺的指腹摩挲酒壶上的纹理:“信都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