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是她的累赘?”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谢纾如遭雷击,恍惚地晃了晃。
他茫然了一瞬间,他原来……是贺兰缺的累赘吗?
是的吧,不然为什么在上一世中,他的母亲那样赶他走。
——因为他留在母亲身边,只会给她添乱,只会让她分心。
是了,他如今十六岁,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埋在母亲怀里哭。他早就该长大了,不能因为一点小伤就去打扰她。
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赤|裸的双足踩在落花上,留下了一路蜿蜒的血迹。
【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什么不对?谢长老话又没说错,血观音确实太依赖夫人了,总不能事事都找夫人哭闹,又不是小孩子。】
【但……这似乎也不是小事吧?】
【总之,这次昆仑应该能平安度过了……】
弟子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接着,他瞳孔慢慢放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梦境中的一幕。
【这是在……这是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颤抖,更多弟子也脸色大变,本来放下的心全都高高悬吊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谢长老还是让金丹期弟子下山了???!!!】
“谢长老!”
梦境中,有弟子慌张地向谢棠生请示:“魔教攻打亡村!请问我们……?”
谢棠生沉吟:“派金丹期弟子……”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眼前忽然想起谢纾那天在月色下对自己的请求。
少年圆睁着一双眼睛,无措地看着自己,他眼尾是游鱼一般的嫣红,睫毛颤抖着,里面是雾气弥漫,乖顺地喊了他一声“父亲”,恳求他相信他。
一副好像如果他拒绝,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一般的样子。手要伸不伸地悬挂在半空,好像想抓他衣角,又不敢地收回了手。
谢棠生垂眼,眼睫投下一片森然的阴影,他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剑柄。
——越来越会骗人了。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骗人的功夫,花样真多,居然还来影响他的判断。
他以为他是谁?修炼这么多年,竟还没到金丹期的废物,还妄图对他指指点点。
他哪里来的资格,告诉他应该如何做?
谢棠生抬起眼,命令道:“你们现在下山,安抚好村民。”
否则的话,昆仑名声有损,他的名声也有损。
因此毫无例外,在魔教进攻的那一天,又重蹈覆辙了。
大火将昆仑重新淹没,谢纾这次没有白衣少年带他走,死在了一个魔修的剑下。
弟子们看见梦境中,桃花沾着斑斑血迹,一个魔修用剑将谢纾穿胸而过,少年红衣染血,喷出一大口血,挂在剑上,瞳孔逐渐涣散,头慢慢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