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张又是被坏小孩丢石子骂娘娘腔,小知夏眼里蓄满泪水抖成一对荷包蛋,倔强地背着满头红印的小半青回家,力气太小,害得他半个屁股蛋都快从大裤衩里漏出来。
宁知夏抠了抠脸,跟着翻过一页,照片里有在树下撅屁股学小狗刨坑的,也有坐小木马上吃棒棒冰的,还有……
曲半青叼着苹果边啃边乐,说宁知夏小时候傻得可爱,乳牙掉了还得拉着他一起举办葬礼,用小纸盒装着埋树底下风光大葬。
“嘿嘿……”
宁知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声,又翻了几页,相片里的两人也跟着长大。
他们不是整天犯蠢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豆丁了,少年们穿着白t校服,拎着颜料盒,眼瞳黑亮而又清澈,仿佛眉梢眼角都漏出意气风发的光彩。
还有不少剩余的透明内袋,宁知夏把这几年的新照片放进去,因为大学的距离,曲半青的身影渐渐减少,最后连宁知夏自己的照片也少了,只有新的风物铺满一页又一页,就像单纯的记录生活。
“你还有照片吗?”宁知夏捏着一叠空余的内袋翻翻,“都一起放进去呗!”
“没。我大学时没啥照片。”曲半青一愣,随意地摆摆手。
“谁让你不和我读一所大学,说起来我还想问你当时为什么——欸?这什么?”
宁知夏嘴里说着话,忽然眼尖地瞧见曲半青袖口处漏出的半截纱布。
“小事。”曲半青卷起衣袖给他看了眼,又慢悠悠地整理衣褶,“昨天炸猪油不小心被烫了下。”
宁知夏点点头,又想去扒拉:“你涂药了吗?需要内服消炎药不,你小时候就不吃药,烫伤可大可小呢。”
“涂过药了,真是小事,都不会留疤。”曲半青把他手拍开。
“你又知道不会留疤了……”
宁知夏嘟囔着还想再看,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是宁父打来的电话,他偏头捞起手机接听。
近来正值清明,宁父今年还在国外忙生意赶不回来,交代记得避开清明当日,挑个日子回老家给老人扫墓。
“我记得的。”宁知夏看了眼日历,明天就正合适,于是挂了电话就要上楼去收拾东西。
曲半青扬声让这家伙上楼梯慢点,下一秒就听见他撞到脚趾的吃痛声——
“哎呦哎呦!”
曲半青摇头叹气,目光落向相册,穿狗狗卫衣的小孩咧嘴笑得无比灿烂,全然不顾一口牙豁子有多滑稽。
他低着头小声嘀咕——
“笨蛋长大了也还是笨蛋。”
隔日清晨天光透亮,仍有似雾非雾的牛毛雨乱飘,宁知夏把车开来19号院前停下,将准备的纸钱花束都放进尾箱。
老家在余城边缘的古镇,那地方山路十八弯也没有高铁站,去一趟恐怕得四小时。
以往曲半青说不准会同他一起去,不过今天要上门的客人有好几位,曲半青笑了笑:“没办法走不开,你回镇上时顺道去孟奶奶家买份叶儿粑回来吧。”
“好啊,我可想吃了。”那家老店生意好,可能会多排会儿队,不过那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去买。
宁知夏乖乖地点头答应,把背包丢进副驾打算上车。
“等一下。”曲半青忽然叫住他。
宁知夏扭过头看去,身旁的好友今天穿了新买的家居服,眉眼如往常般温柔含笑,他从小就精致,就算不出门,每天都会打扮一番。
“怎么啦?”宁知夏问。
曲半青有点纠结地抓耳挠腮,最后按住他脑袋摸摸,转身去屋里。
他很快拿着个纸袋出来,絮絮叨叨道,“给你准备了三明治便当,路上记得在服务区吃,乱七糟八的凉面米粉别碰,也别连续开车。”
宁知夏有些怔忡,熟悉的念叨让他情不自禁地嘿嘿笑起来,欢快答应:“知道了,晚上再见!”
“嗯。”
如同从前每次放学回家在路口分开那样,曲半青无数次地微微笑着说,“再见,知夏。”
然后他们又会在第二天相同的地方碰见。
灰色电车慢慢驶过熟悉的小屋,宁知夏摸着方向盘,鬼使神差地偏头看了眼右视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