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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慢着!既已堆起来了,也不必费事拆了,再弄得一身脏,更回不得书房了。"

我暗自高兴,脸上却不露声色。君闻书盯着雪人站了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信步往前走。我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场责骂躲过去了。

好像是老天给我的报应,我刚这么想,只听扑通一声,君闻书摔倒了。侍槐赶忙过去扶起他,君闻书一脸的恼怒,"这是什么东西?"他用靴子一踢,一根木棍做的低窄的方框露了出来--是马球门。

让步(1)

让步

侍槐瞪着我,锄桑一脸的紧张,我却不动声色--不能慌,一慌就会被君闻书发现了。林老头走过来看了看,翘着他的仁丹胡子说:"这好像是马球门吧。"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时候来拆墙,真不厚道!

"司杏,怎么回事?"君闻书盯着我,两眼闪着白光,寒冷彻骨,我不由得嗫嚅起来。林老头见挑拨成功,便托词时候不早,改日再来。君闻书吩咐一声,"侍槐,送林先生。"又头也不回地说,"司杏,回居室。"我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锄桑动了动,也跟了上来。想有难同当,还是想坦白从宽?

"说吧,怎么回事?"君闻书端着看榆送来的茶碗,看都不看我。

"这个……呃……"我想编个理由,可怎么都编不出来。堂堂正人君子,无非就是玩马球,不偷不抢的。直说,看他怎么着!"少爷,"我屈膝行礼,"前些日子秋光正好,我们几个想舒展筋骨,以舒畅心情,于是打起了马球。"

"舒畅心情!你还真会说,一群男女在一起舒畅心情!谁教你们打的?"他仍然端着茶,神色不变。

"没人教,我们自己瞎玩的。"

"哦?难道你们还是聪明绝顶无师自通?"

"真是我们自己瞎玩的。我进府之前看见别人打过,觉得无非就是东一杆西一杆的,没什么神奇,也比较安静,若真是太吵闹,我们也不敢玩,不敢扰了少爷的清静。"我赔笑。

"哼!"君闻书把茶碗往桌上一放,"这么说来,倒是好事了?"

我低着头不敢回话,心里暗暗不服气:打马球怎么了?又没拆你的房子毁你的东西,至于这么小题大做?

"司杏,你入府时有没有人告诉你,君府家教严厉。"

"回少爷,蒙夫人教诲,入府第一天便得知府里规矩多、管得严。但司杏不知如何犯了府里的规矩?"

"想来你是没挨够打了?"

又提那档子事,谁对不起谁?我压着怒火没发作,"司杏愚钝,蒙少爷指教,那件事情司杏哪里做得不对了?"

君闻书不答话,端起茶碗却不喝,看看我,又拿起碗盖轻轻地刮着浮在水面的茶沫。半晌,却听他收起刚才凌厉的口气,慢慢地说:"司杏,你与锄桑他们不同,你读过书。自来琅声苑,我没亏你吧?"

"没有。"我干脆地说。

君闻书点点头,"你既进了君家为下人,就要按君家的规矩办事,不是你的错,你懂么?"

什么意思?我翻了翻眼皮,"少爷所说,可是指司杏为下人,必要以主子的好恶作为对错的标准?"

君闻书既未点头,也未摇头。

一种屈辱感涌上了胸口。好啊,我真是受到了教训!在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除非你要逢迎你的上司,否则你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但现在……我依然不想这么快低头。

"少爷,您的话我明白了。作为下人,我们是不能忤逆主子,而且我们都是粗人,不似您读书多。但是,我不觉得打马球有违家风,或者有乱家规,总强于一堆人无事瞎聊。"我尽量放柔声调。

君闻书蓦地抬起头,盯着我。君府每个人都染着沉沉的暮气,君闻书也不例外。

"少爷,我们几个都是十岁出头,年轻人多是好动的,我们一不吵二不闹更不祸害府里,司杏不明白,怎么就惹少爷不高兴了?"锄桑在后面不断拉扯我,我不管,继续说下去。

"锄桑,男女授受不亲,你拉她做什么?出去!"我眩晕,这时候他居然还顾及礼仪上的事!好一个沉闷古板的夫子!我站着,不知该走出去拔掉马球门,还是该继续站在这里。

好半天,君闻书说:"道理你也未尝不懂,只是你不愿意懂罢了。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府里,我也不是主子。"说罢,他起身离开,留下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侍槐低声说:"你们还不快去把那球门拔了?"锄桑几个已经开始往外走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如果这球门拔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能玩了--不是不能玩马球,而是什么都不能玩了。我们也要像君府里其他人一样,死气沉沉的。我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可是,这里是君府,我只是君府的一个下人,能怎么办?我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我的工作台。

君闻书正在书房伏案写着什么,我无声地经过他的身边,他却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很闷?"

问我?我停下脚步,不知他什么意思,想了想,我谨慎地说:"司杏不敢打扰少爷的清静。"

君闻书头也不回,手下也未停,"马球不能玩,但我准你写信,只要你告诉我那人是你的什么人。"

写信?他怎么知道?!我惊讶地看着他。

"别站着了,去给我找本王弼注的《老子》来。"

"哦。"我轻轻地走开,抽出书来放到他面前,"少爷,你真准我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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