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采买三点才出发,他可以睡到两点半。纪西知换好睡衣,便收到了裴晋洲的微信:【方便现在过来我房间吗?】
纪西知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去一趟:【方便,我过来。】
隔壁房门没关,裴晋洲正脱下西装。纪西知敲门:“晋洲哥,你找我有事?”
裴晋洲将西装挂好,又开始解领带:“你看起来不大有精神。”
纪西知怔了怔。裴晋洲注视他:“是祁天宇欺负你了吗?”
纪西知摇头。他忽然意识到,裴晋洲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他是纪家合作伙伴,多次给予他帮助,也多少知晓纪家的旧事。纪西知关上门,趿着毛绒绒的拖鞋,行到裴晋洲身前:“可以抱一抱吗?”
青年朝他伸出手,漂亮的眼眸如清澈动人的湖水,姿态依赖仿佛寻求安抚的小动物。裴晋洲沉默片刻,抬手拥抱住了他。纪西知在他怀中闷声开口:“今早,我收到伊凝的电话了。”
裴晋洲微微眯眼:“那个指控钟英哲利用旗下艺人,进行权钱色交易的小明星?”
纪西知埋头在男人的肩胸,声音有些委屈:“对……可是庭审时,她改口说自己只是为了出名,才会发布不实视频污蔑钟英哲。她说纪录报社为了流量,不经核实就报导了她的故事,把事情闹大了,也是她没想到的。她说钟英哲对她其实不错,她一直觉得负疚,于是决定坦诚自己的错误,希望能得到原谅。钟英哲表示体谅她家中有老母亲,放弃了对她的起诉。”
“她还偷走了之前给我们的证据材料,纪录传媒就这么败诉了。当时全网唾骂纪家,却鲜少有人提及她。她很快就带着她妈妈出国了,我哥哥嫂嫂找了她很久,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
怀中的人吸了吸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潮热的温度隔着衬衫,打湿了裴晋洲的胸口。纪西知沉默了许久,喃喃又开了口:“当初她找到纪录报社时,看起来真的很可怜,跪着哭着求我们救救她。她说她的闺蜜自杀了,她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我哥哥看了材料,也有过犹豫……毕竟牵扯到太多人了,不只是钟英哲一个。可是父亲一直教导我们,媒体人就要勇于亮剑发声,于是最终我们报导了。”
“那段时间为了保护她,易曼姐将她和她妈妈接来同住。她口口声声说会一辈子感谢我们……我不需要她的感谢,可她至少不能恩将仇报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会反咬纪家一口。晋洲哥……”纪西知终于自裴晋洲怀中仰起了头:“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坏呢?”
他看着裴晋洲,目光中没有愤怒与憎恨,只有悲伤、失望与茫然。他的人生被善意包围着,面朝阳光看不见背后的阴暗,不明白人性的恶。只是这种程度的背叛,便让他无法理解、难以接受。裴晋洲与他对望,半响方开口:“你觉得她在找上纪录传媒前,没有找过其他媒体吗?”
纪西知缓慢眨了眨眼。或许他只是在等待一场安抚,不明白为什么裴晋洲会提起这个。纪西知张了张嘴:“我听说她找过其他媒体,但是没人愿意帮助她。”
裴晋洲的声音很轻:“是啊,那么多媒体,为什么没人帮助她?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事情碰了,就没法全身而退。可是你们纪家碰了。”
男人抬手,指尖拨开纪西知散落的额发:“所以你们被背叛,被平台封杀,被全网唾骂。我偶尔也会帮助他人,可前提是我能承担后续的后果。亮剑之前,要确保自己能斩杀所有可能的敌人,你们的父亲没教过你们这个吗?”
他没有安抚,反倒是给出了批判。可纪西知依旧安静注视他,并没有恼羞成怒。两人互望,纪西知将头埋在他的肩:“……谢谢你晋洲哥。我也不敢和哥哥嫂嫂说这事,现在和你说出来,感觉好多了。”
他松开裴晋洲,退后一步:“我回房睡一会,下午见。”
房门再次被关上,屋中一时安静。裴晋洲倚靠在窗边,眺望山庄的景色。
本来他想着,回来便试探下纪西知牛皮本的事,结果没试探成,反而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少爷大概也不爱听,抱都不抱便走了。
算了,说便说了。他没有说错,小少爷本也该认清楚这个世界是怎样的。裴晋洲行回床边坐下,解开衬衫袖口纽扣,一点点将袖子挽至胳膊处。两边袖子挽好,他忽然摸出手机,拨通了林助理的电话:“去查下伊凝的下落……对,就是纪录传媒帮过的那个白眼狼。”